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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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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就是讓陰鬼們聞風喪膽的除厄師家族,整個屋宇樑柱都帶著古樸冷肅的氛圍,令人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不知住在這裡的,都是些什麼樣的人? 她正在心裡驚歎著,突然,前方響起了一聲清斥:「是誰在半夜裡任意走動?」 她嚇了一跳,躲在薄敬言身後不敢動彈。 「是我。」薄敬言淡淡回了一句。 一名身穿白袍的除厄師奔了過來,恭敬地說:「宗主,原來是你,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休息?」 「敬道,今晚你執勤嗎?我要出去一下,別驚動其他人。」薄敬言看著他,簡單交代。 薄敬道是大長老的長孫,和他同屬薄家這一代「敬」字輩,從小與他一起長大,在薄家,算是和他較為有接觸的同輩。 「現在?現在已經淩晨一點了,你要出去?」薄敬道愕然地看了一下腕錶。 「對。」 「可是……」薄敬道正想搬出薄家禁止夜間出遊的戒律,就瞥見他身後的一抹俏影,不由得一怔。「咦?她是……」 「我帶無缺出去走走。」薄敬言移動一步,擋住他的探看。 「你要帶她……出門?」薄敬道愕然。三更半夜帶個白癡出去幹嘛? 「白天耳目太多,只好晚上出去透透氣。」 「但她不是癡……」癡呆兩字差點從口中迸出,但突然之間,他發現藏在薄敬言背後的那身影似乎抬頭瞄了他一眼,頓時愣住。 那雙美麗清亮的眼睛,令他心思顫了一下。 「我說過不准用異樣眼光注視她、評論她。」薄敬言眼神變冷。 薄敬道一驚,連忙低頭認錯:「是,我知錯了。」 他和薄敬言雖是從小一起長大,可對他一直有著說不出的敬畏。 「你去忙吧!」薄敬言沉聲說。 「是。」薄敬道被這森然的聲音削得背脊全涼,恭敬行個禮,轉身快步走開。 長孫無缺望著薄敬言寬闊的肩背,一點也不訝異其他人對他的畏懼。 因為,即使不面對他,也能清楚感受他全身散發的震懾氣勢。 這個人……天生就不是凡俗之輩,因此,閻王才會對他如此忌憚。 「走吧!」他回頭向她說。 她點點頭,順從地跟著他繼續往前。來到車庫,她見他打開一輛非常閃亮的「東西」,坐了進去,當下就呆住。 「上車啊,發什麼呆?」 「噢,是。」她學他打開門,坐上去,好奇地觀望著裡頭的一切。 他瞄了她一眼,突然貼向她。 她嚇了一跳,緊靠在椅背,屏息僵住,不敢亂動,不太明白他想做什麼? 「別緊張,只是幫你系安全帶。」他嘴角調侃一勾,將安全帶拉出、扣上。 「哦……」她擠出微笑,任由他動作。 他輕笑一聲,這才啟動車子,俐落地滑動方向盤,將車子駛出薄宅,進入了黑暗的街道。 一路上夜色漆黑,她有點失望地看著窗外。 外面的世界原來也這麼晦暗啊,她在心中歎息著。 可隨著進入大街,燈火愈來愈亮,路上車子、行人也愈來愈多,再轉過一個大彎,眼前的景色,一下子絢爛閃爍、璀燦紛呈! 滿滿的七彩燈光,鑲在一幢幢高大的樓宇中,放眼望去,就像百寶箱裡的寶石散落一地,差點閃盲了她的雙眼。 「天啊!現在不是深夜嗎?為什麼還這麼多亮光?大家都不睡覺嗎?那麼多的燈火是怎麼弄出來的?還有那一閃一閃的,哇,還有許多顏色,還有那高到天上的房子……」她大聲驚呼,口中冒出一連串的疑問。 薄敬言笑而不答,她的反應果真像個孩子。 在她的驚歎聲中,眼前這個他早已看得麻木的夜景,似乎也有趣了那麼一點。 「這就是現在人們的夜生活,基本上,比白天還要忙碌。」 「是嗎?大家晚上不睡覺,那白天怎麼辦?」她納悶地轉頭看他。 「白天就精神不濟,力弱氣虛,才讓那些陰鬼到處橫行。」他冷笑。 「真的是這個原因讓陰鬼們四處遊竄嗎?」她驚問。 「當然還有其他因素,陽世人們心浮氣躁,困頓萎靡,恐懼不安,這正是陰鬼們最喜歡的糧食。」活在這個浮華世界的人類,在他眼中並不比陰鬼強多少。 「這世間的人,活得並不快樂嗎?」她愕然。 「是啊,其實成為人並非你想的那麼美好,很少有人是全然快樂的,反而皆被生老病死,哀傷痛恨等七情六欲,拖得疲累、辛苦,到最後,只想一死求得解脫。」 她怔住。她夢寐以求只想成人活一次,但有人竟然不願活? 然後,她突然想起了忘川畔初遇薄少君,那時的他,正是了無生趣的一抹孤魂,無欲無念,一身的空茫冰冷。 而現在的他…… 她總覺得,轉生之後的他,看似活潑明朗,積極自在,但其實並未有什麼改變。 「你就好好體驗這人世吧!希望你不會後悔活這一次。」他揶揄地瞅著她。 「我不會後悔的。」她堅定地說。 「哦?是嗎?即使遇見了痛苦萬分的事?」 「比起無痛無感無望地在地獄黑泥中沉淪著,我認為,只有痛過,苦過,還有真的愛過……才叫活著。」她喃喃地輕歎。 他微挑眉,被她的話輕輕撥動了一下心思。 痛過,苦過,愛過?這些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為何再轉生一次,他還是從來沒有感受過? 沉思中,車子駛向了更熱鬧的街道,突然,一陣咕嚕嚕的聲音響了起來,他愣了一下,轉頭盯著她。 她抱住肚子,不好意思地說:「那個……我好像肚子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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