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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長孫浩東依然半信半疑地瞪著他,這個年輕人充滿了謎,令人看不透。但比起懷疑他的身分,自己更懷疑的是他的目的。

  「不論你是否為薄家宗主,我比較想知道,你為何要娶我們無缺?」

  「是啊,你也知道,無缺她……她……和一般女人不同。」長孫夫人也說。

  薄敬言看向長孫無缺,她正因一口飯嚥不下去,碎渣從嘴角擠了出來。

  「她的確和一般女人不同,但……她和我有緣。」他面不改色地說。

  「有緣?」長孫夫人摟住自己女兒,大感不解。

  「是的,很深的緣分……」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長孫浩東不懂他話中的玄機。

  「你們只要知道,我欠她一份人情。這份情,我一定得還她。」他解釋。

  「我們無缺從來沒出過門,你幾時能欠她人情?」長孫浩東擰眉。

  「幾時嗎?」他說著,嘴角慢慢浮起一抹令人玩味的微笑,然後回答:「上輩子。」

  所有人聞言都傻眼。

  難道這是指前世的姻緣?

  太不可思議了!

  但長孫浩東卻沒因此失去理智,他沉聲地道:「就算你們前世有緣,但現在她只是個癡傻的孩子,如果你是為了還人情才娶她,我勸你還是算了吧!你娶了她之後,她就成了你的負擔,還得負責照顧她一輩子,這種累贅,沒有強大的愛和財力是做不來的。」

  薄敬言犀利地看著他,心想,這個長孫浩東真是一個好父親哪!

  長孫無缺投胎在這種好家庭、好父母,很多人一定會認為她是幸運的。可是,誰又知道在這個幸運背後,暗藏了什麼惡毒的心思呢?

  一個美好富裕的家世,良善有愛的父母,這種大部分人盼了幾輩子都盼不到的福氣,偏偏給了一個癡呆女。

  為什麼?

  哼,因為,要進這個癡傻軀殼的,原本應該是他啊!

  這個胎,是閻王特地為他準備的,那只千年老魔的目的,就是要他看得到,卻享受不到。

  閻王要他毫無尊嚴地活在一個連如廁都無法自主的癡女身上,要他難堪地白活一場。

  更毒的是,這長孫家族十年之後氣數必盡,財富崩盤,瞬間沒落,到時,他會從雲端摔進地獄,淪為沒人要的包袱,嘗盡破、敗、壞、窮,受盡折磨地慢慢度過八十年的陽壽。

  這心計,太狠也太毒。

  可最後,卻是這個鬼奴代替了他。

  是她在生死簿上的那一筆,挽救了他悲慘的命運。

  他因此逃過一劫,但她卻成了代罪羔羊……

  在地府陰風乍起,忘川興波之際,她和他交錯的命運之輪悄悄啟動。那一瞬,他就暗自立誓,不會任由她白受這個罪,此生等於是她幫他換來的,這天大的人情,他一定會償還。

  「這是我和她之間的恩怨,對於她,我責無旁貸,而她待在我身邊,對她來說更是好事。所以,請放心,只要你答應讓我娶她,我會好好照顧她一生一世的。」他轉頭盯著長孫無缺,嚴肅地說。

  「我怎能相信你?萬一無缺跟著你反而受苦……」長孫浩東並不信任他。

  「她現在就已經很苦了,你們以為讓她吃好穿好,她就快樂了嗎?」他冷哼。

  如果她靈性有知,該會懊悔到人世走這一遭吧?千求萬求成為人的心願,卻落得如此下場,情何以堪?

  長孫浩東一陣啞口,無言以對。

  沒錯,光是看著自己女兒如此,他都痛苦得要命了,何況是她本人?給她吃好住好用好,像洋娃娃一樣被照顧,有什麼用?她全都感受不到啊!

  「重點是,你也無法照顧她到老了。」他接著又說。

  「什麼意思?」長孫浩東愕然。

  「長孫集團興盛之日已過,未來十年,權勢轉眼成空,恕我直言,你這兩年起就已官司纏身,接下來恐將貧病交迫,再也無暇顧及你女兒。」他的斷言令人發毛。

  長孫浩東臉色一變,駭然不已。

  長孫集團這兩年的確已出現警訊,但這是極機密的事,這小子怎麼會知道?

  「她命中本無姻緣,註定孤獨,癡,空茫,羞辱地度過一生,死後什麼也不會留下,無感,無情,毫無自尊可言。你們,要眼睜睜地看她就這樣可憐地活到老死嗎?」薄敬言再說。

  長孫夫婦臉色蒼白地看著長孫無缺,兩人眼中都含了淚。

  「可是,如果是命定如此,還能改變嗎?」長孫夫人擁摟著長孫無缺,泣問。

  「我可以幫她改變命運,只要她嫁給我。」薄敬言正色說。

  「你要怎麼改變?」

  薄敬言走向長孫無缺,拉起她僵硬的手,語氣堅定而真誠:「我會讓她繁衍後代,子孫綿延。」

  北京薄家第一次見識這種情況!

  所有的人,包括各個長老、除厄師、薄家的每個成員,都集中在薄宅寬敞的中式大廳裡,瞪著他們年輕的宗主以及,站在宗主身旁那位怪怪的、不正常的、怎麼看都像個癡呆的女子。

  每個人的表情都極致驚恐,沒有半個人發得出聲音。

  就連宗主的父親,向來冷靜聰明又臨危不亂的戴天祈,也同樣錯愕得像被點了穴似的,驚訝呆立。

  大廳裡,黑鴉鴉地站了一堆人,卻安靜得出奇,彷佛大家太過震驚,震驚得連怎麼呼吸都忘了。

  氣氛沉重得有如大難臨頭。

  「你們怎麼了?長老、媽,我回來了,不開心嗎?」薄敬言故意笑問。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長老們個個氣得幾乎腦充血。

  「宗主,你 你剛剛說什麼?」大長老抖著聲音再問一次,深怕自己年老重聽,可能聽錯了。

  「我說『我回來了』。」他笑著說。

  「上……上一句。」大長老喘著氣說。

  「上一句嗎?噢,我說,我已經和這女人訂了婚,我要娶她。」

  場中所有人再次倒抽了口冷氣,還差點被冷氣嗆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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