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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他一凜,他之前為了找童煦和時對他露了口風,以那傢伙的聰明能幹,是有可能找出任何蛛絲馬跡……

  「則安,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怨不得別人。」李瑞芸冷冷地道。

  「是……你說的沒錯……」是他的懦弱把一個事件變成了夢魘……

  「趕快找到童煦和吧!以她的個性,她絕對會想不開的。」她歎口氣,提醒他。

  他心猛然一震。

  煦和……會做什麼傻事?

  「從一開始,你就不該讓她愛上你,而你,也不該愛上她,結果你很可能因此……而害死童家最後一個人,變成真正的兇手……」李瑞芸的語氣很重。

  他被她的話擊倒了。

  忍著十年的自責和罪惡感,以強硬姿態武裝自己的那層外殼,碎了。

  掛上電話,他頹然坐倒在沙發上,怔然無言。

  原來,他並沒有那麼堅強,他只是個不知道如何面對內心已腐敗潰爛傷口的膽小鬼……

  現在,他得用自己的力量止血,由自己去承擔一切後果。

  所以,他必須找到童煦和,他要親自向她認罪,然後,由她來為他判刑。

  他,再也不逃了。

  第十章

  童煦和沒想到唐則安這麼快就找到她,快得她都還沒來得及整理自己的心情。

  她臉色蒼白,激動地望著他,卻不知該說什麼。

  唐則安的臉色比她還要蒼白,他的眼睛充滿血絲,下巴的胡碴沒刮,整個人像是從地獄走出來般憔悴狼狽。

  三天,整整七十二個小時,他幾乎沒吃沒睡,瘋了似的到處找她。

  最後,他雇用三家征信社,布下天羅地網,終於查出她人在這裡,在她父母親的長眠之地。

  當年,童定興夫婦的骨灰,就是撒在這座山頭,而這裡離迎曦村還有一段路,童煦和似乎是從臺北包了一輛計程車來到這裡。

  單程,計程車早已下山,她卻留在這個寒冷凍人的地方,似乎沒有離開的打算……

  「為什麼要走?為什麼不問我?」他一步步走向她,在離她兩步的距離站定,眼睛直盯著她悽惶的小臉和哭得紅腫的雙眼,胸口漲滿了酸楚和心疼。

  這三天,她是怎麼撐過來的?她都在想些什麼?她打算做些什麼?

  「我……要怎麼問?」她顫聲道。為什麼要問?不問,就已猜到了答案;不問,就已經夠哭碎肝腸。

  「直接問,不需要躲,不需要逃,你想知道的,我全部都會告訴你。」他緊聲道。他不逃,卻換成她想逃了。

  人真的太脆弱了,面對痛苦時,寧可選擇逃避……

  「可是我並不想知道,一點都不想知道……」她退後一步。

  「猜疑比醜陋的真相更容易傷人,你難道要一直活在不清不楚的猜疑中?」

  「這是我的自由……」

  「煦和,聽我說……」他不能讓她閃躲,否則她會和他一樣,永遠陷在痛苦裡,跟著傷口一起潰瀾。

  「不!我不聽!」她瞪大眼睛,驚喊。

  「正如你看到的,你聽到的,以及你猜想到的,是我,造成十年前那場車禍的人就是我。」他打斷她,直接坦承。

  「不要說!我不想聽!不想聽!」她捂住耳朵哭喊。

  「你必須聽,因為你是童家唯一活下來的人,你得知道是誰害你失去一切,是誰……把你變成今天這樣……」他上前扳開她的手,沉痛地低吼。

  「別碰我!你這個兇手!」她甩開他,氣恨地嚷著。

  他如同被打了一巴掌,僵立當場。

  從她口中說出「兇手」二字,比利刃刺心還疼痛。

  「為什麼是你……為什麼……你要做這種事……」她看他一臉受傷,心一窒,愛恨交織,淚流滿面。

  「對不起……」他垂下頭,深懷歉疚。

  「現在才說對不起,有什麼用?一切……都已造成……」她哭道。

  「我們先下山吧!下山再說,這裡太冷了,你會受不了的……」他不想和她在這裡談,他怕,如果她情緒一失控,隨時會往下跳……

  「我不走。」她來這裡……是向父母懺悔的,懺悔她愛上了殺他們的兇手。

  懺悔她……即使在知道了這個可怕真相之後,依然深愛著他……

  「煦和,別這樣……」

  「我還有話……要對我爸媽說……跟他們說……我找到害死他們的人了……但……也愛上了這個人……愛他愛得不知道該怎麼恨他……」她說著說著又哽咽啜泣。

  他深受震撼,心,痛得喘不過氣來。

  「他們一定會很生氣吧……一定會對我很失望……嗚……我好差勁……好沒用……」她哭得搖搖欲墜,最後跪倒在地。

  「煦和!」他想過去扶她,卻被她暍止。

  「別過來!你離我遠一點……」她瞪著淚眼。

  他止步,疼惜地看著她。「他們不會怪你的,做錯事的是我,是我偏偏去找你,是我自作主張領養你,如果我不帶你下山,如果我們沒有生活在一起,就不會……」

  「是啊……都是你……你為什麼要來迎曦村?為什麼要來找我?為什麼不把這件事淡忘?那麼,你還是你,我還是我,這事件……就永遠只是個意外……」她仰著淚臉,喃喃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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