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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去年三月,他到美國出差,在趕往一場重要會議的途中,車子遭到後方車輛的追撞,竟然爆炸起火,造成了他的司機當場死亡,而他則身受重傷,生命垂危……

  在美國緊急接受手術治療之後,他一直昏迷不醒,家人於是安排將他接回臺灣,透過關係找來許多名醫會診,才將他從鬼門關前救了回來。

  只是,人是救了回來,可是他卻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他的身體不但嚴重燒傷,甚至右半邊的肢體也形同癱瘓。

  「能活著就不錯了,你就好好養病吧,以後所有的事交給你哥哥們去處理……」

  醒來時,父親的這一句話等於判他出局,他多年來的努力全都化為泡影,他傲人的外貌,他的自負,他的事業,他的愛情,他的未來,在那場撞擊後的爆炸中,燒得片甲不留、面目全非。

  最後,家人的惋惜,親友的憐憫,以及兩位早已和他不和的兄長帶點幸災樂禍的嘲諷眼神,逼得驕傲自負的他像只落難犬似的逃離了臺北,避居到這個中部小鎮,過著與外界隔絕的日子。

  他無法忍受旁人的眼光,以及家人那種千方百計要將他藏起來的心態,以前,他是宋家的驕傲,如今,他卻變成了整個集團的污點,那種天地之別,簡直比直接殺了他還痛苦。

  他不知道他還能如何活下去,因為,不只是他周圍的人,連他都無法接受這個殘破不全的自己,一個醜陋又無能的自己……

  「哈……」

  當他正沉溺在陰晦的思緒之中,一陣爽朗的笑聲像是在嘲笑他似的,陡地從屋外傳來。

  「真的嗎?香蓉,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我就說嘛,你那個老公真是太膽小了……哈哈哈……」

  他眉頭一擰,帶點怒氣地撐起身體,移向窗邊,瞪著優閑坐在草地上,拿著手機,不知和誰正高興地聊著天的邵蘭心。

  她的快樂,深深惹惱了他,為什麼她能笑得那麼開心?為什麼她能無憂無慮地活著?她的開朗愉悅,正好和他的頹喪失意成強烈反比,她怎麼可以在他痛苦得想死的時候還如此放肆地大笑?

  怎麼可以……

  怒火像只毒蛇直往他偏執傾斜的心頭鑽,他沉下臉,目光如霜,盯著邵蘭心的笑臉,陰鷥地開口。

  「我會讓你再也笑不出來,邵蘭心,永遠也笑不出來……」

  邵蘭心傻眼地瞪著花園,足足愣了將近三分鐘。

  花了一個星期,她才把整個花園的環境、土質、光線研究完畢,畫成圖稿,決定各式植物的配置,並且在昨天才將一大片當季的花朵和草皮植入,整個工程眼見已完成了大半,不料今天來看,卻發現草皮全被刨開,花苗也被連根拔起丟在一旁,簡直就像有人蓄意破壞一樣慘不忍睹。

  她幾乎是立刻就斷定了誰是兇手,坦白說,除了他,沒有人會做得出這種事了。

  氣衝衝地猛敲著別墅的門,她決心找姓宋的傢伙理論。

  「喂!開門!快開門!」

  老平打開了門,被她一臉興師問罪的表情嚇了一跳。

  「邵小姐?」

  「宋先生在吧?」她直接推開他,走進屋內,不客氣地大喊:「宋先生!你出來!喂,姓宋的!」

  宋凜風拄著拐杖緩緩從他的房間踱出,倚在門邊,盯著她。

  「找我有事嗎?邵蘭心。」

  「是你吧?是你做的吧?故意把花園弄亂來整我,這麼幼稚無聊的事你也做得出來?」她雙手叉腰,一見到宋凜風就大聲斥駡。

  宋凜風欣賞著她氣急敗壞的模樣,眉一挑,淡淡地反問:「你親眼看見我做了嗎?有證據嗎?」

  「嗄?」她呆了呆,無言以對。

  「你難道沒想過,也許是小貓小狗鑽進來搗亂。」他說著嘴角浮起一絲訕笑。

  她小臉幾乎糾結在一起,憑她多年來對敵意敏銳的嗅覺,要是她還聞不出他故意想找她麻煩,那她就不是大家口中的「蘭頭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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