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培果 > 東方奔宵 | 上頁 下頁


  「夠了!」刑滬大掌一拍,怒氣在觸及古蘭的死時凜然又現。

  見到父親傷感心痛的模樣,刑徹的心微微一涼,他不得不承認,在母親生前唯一愛過的父親心中,古姨的死彷佛是父親永遠的痛……

  「不論是什麼身分地位,所有的人都是人生父母養,沒有誰該為誰失去生命。我也曾身為八俊之一,但就連當年的主子,也不曾要求我們在危險時付出生命以換得他的安全。」

  刑滬逐漸蒼老的眼神,此刻正心痛地看著兒子。「而你,聽聽你剛才說的是什麼話?當年要不是月兒在危急時推你一把,你以為你還能安好地坐在這裡說話嗎?你簡直讓我太失望了!」

  刑徹年輕氣盛的眼裡,有著自孩童時代起、過於早熟的一絲蒼涼,神色因父親的話顯得更加冷淡無情。

  「月兒已經死了。」而人死不能複生的道理,他還懂。

  「你……」刑滬望著同樣也堅持自己想法的兒子,竟無言以對。

  刑徹如此斬釘截鐵的一句話,讓刑滬急於報恩補償的心狠狠被敲出了個大洞,老邁的神情更添疲憊。

  「雖然你很早就失去了母親,但一直有我和古蘭陪著你。為了不讓你寂寞,古蘭甚至連自己的女兒都忘了。為了我們父子,古蘭付出的已經太多,就算是一輩子我也償還不了,而你卻不肯讓我的愧疚,在她唯一的女兒身上得到補償?」

  父親的一番痛心之言,讓刑徹倍感無奈。「爸……」

  刑滬一抬手,制止兒子將出口的話,他神情凝肅地站起身,離開前又信誓旦旦地對兒子道:「不論你說什麼,我一定要把月兒帶回來。」

  「不管那個女人懷著什麼目的,我都會想盡辦法揪出來。」刑徹堅決的眼裡,也似乎透著一絲不為人道的秘密光輝……

  才一踏進屋後的花園,刑徹就瞧見斜坐在躺椅上、一臉心事重重的父親。他不由得歎口氣,心裡已經有了著落,想必父親今天又被打了回票,碰了軟釘子回家。

  連日來,父親一心一意要接回他口中的「月兒」,卻沒有想到這女孩的養父母壓根不願意,甚至連讓父親見上她一面都不肯。但這一切不但沒有讓父親退縮,反而讓他更堅信不移,那個女孩就是當年的「月兒」。

  站定在父親跟前,刑徹抱起胸膛,臉上沒有絲毫同情心,開門見山地說:「放棄吧!爸,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你還要陪他們玩多久?」再說,難道見過大風大浪的父親,對這種情況真的會毫無所覺嗎?

  刑滬只淡淡地抬頭,看了兒子一眼。「她失明了。」

  刑徹聽到父親自言自語般的話,皺起了眉頭。「什麼?你見到她了?」

  刑滬點了點頭,逕自沉浸在今日的打擊中。「據她的養父母說,從他們一見到她時,她的眼睛就已經看不見了。換了多少名醫、吃過多少名貴的藥都治不了她的眼睛,所以他們不放心把月兒交給我,害怕她對陌生的環境感到恐懼。

  但我可以想辦法治療月兒,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我不會放棄月兒的眼睛,而且我可以提供給她更好的生活品質,他們為什麼不肯相信我呢?」

  刑徹冷笑了一聲,諷刺地順著父親的話問道:「她的失明是那次造成的嗎?」

  刑滬聽見兒子的話,欣喜地以為兒子相信了自己。「刑徹,一個失明的人能做什麼呢?現在你還不肯放心嗎?」

  看見父親好不容易露出欣喜的模樣,原本開口諷刺的刑徹,頓時反而不知如何接口。「我……」

  兒子僵滯的神情,讓刑滬的好心情又消失了大半,他望著刑徹搖搖頭。「我不知道是什麼緣故讓你這麼討厭月兒,從小你就不願主動接近她,甚至漠視她……」

  聽見父親一提起當年,刑徹就開始感到頭疼。「爸,那是小時候的事了。」

  「月兒回來了,但我卻老了,沒有幾年可以補償她。現在,我需要你的幫助,補償月兒、愛護月兒,當她像親妹妹一樣地呵護她,這是我們刑家欠她的。」

  雖然父親的神情如此愧疚,刑徹依舊眼神一斂,口氣斬釘截鐵。「爸,我不可能會相信她就是月兒。」

  「為什麼?」

  刑徹嚴肅地回應父親無法置信的眼光。「很簡單,因為月兒就死在我的眼前,你要我怎麼相信一個已經死了的人,會再度複生回來?」

  刑滬搖搖頭,仍然堅持自己的論點。「刑徹,一個明擺在你眼前的證據,有時也會欺蒙你的眼睛。月兒沒死,這一點我還有自信。」

  「喔。」刑徹應了一聲,滿臉的不置信,只當父親是人老昏花。「那爸又憑什麼相信她就是月兒?」

  刑滬語重心長地看著兒子。「當我第一眼見到她,我就知道她是月兒了。一切真真假假的證據和真相,早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次我終於能夠補償死去的古蘭。」

  聽完父親的解釋,刑徹更加無法接受。「爸,我知道你對古姨和月兒的愧疚,但我不能讓你這麼做。」

  「你說什麼?」刑滬對兒子的毫不妥協也無法理解。

  刑徹緊皺著眉頭,堅決的眼神似乎想讓父親徹底死心。「不管她從哪得來的證據、花了多少的心思製造讓你深信的假像,我絕不會讓她進刑家的大門一步。」這種無聊的相認把戲,是時候該停了吧?

  說不過兒子的刑滬,心急地站起身與他對視。「那麼你去見她一面,在你見到她之前,我不會接受你那自以為是的話。」

  「去了也不過是浪費我的時間罷了。」刑徹不理會父親的憤怒,心裡的煩躁也不下於他。

  「難道你要月兒因為你的一句話,再也回不了家嗎?」望著兒子,刑滬的神情越見凝重。

  刑徹依舊冷淡地說:「但她不是月兒。」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