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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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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通報的村人跑了一段長路,氣喘吁吁地。「……小勇子說,在、在在……碧川的崖上……」 「碧川的崖上?」揪緊衣裳的手松了,白川慎的心頓時被狠狠揪痛。 碧川,川如其名,湖水澄澈而碧綠。 圍繞著碧川湖水的是連峰高聳的白石山崖,崖峰間有著長年翠綠的常青樹,崖邊連起的巨大白色石塊上是一片濕滑青苔,而碧川的川水,雖是碧綠清澈卻深不見底。常有村人不慎掉落川裡,有幸者,還能撈到一具全屍;不幸者,就只能是一副空棺木。 崖上的巨木被綁上麻制的長粗繩,貼著崖壁,連接著在川邊忙碌搜尋的村人壯丁們。而崖邊上頭則聚集了一堆神色憂傷的老弱婦孺,有的合掌祈禱、有的低聲哭泣。 同樣在尋找女兒身影的伊秉勳,神色木然地頹坐在人群裡頭,懷裡緊抱著一樣東西。 從村裡一路跑到碧川崖邊的白川慎,全身早被細雨淋濕浸透,他在細雨濛濛中看見的就是這幅影像。 白川慎年輕俊俏的臉龐盡是雨水和汗水混和的水珠,他顫著微白的雙唇,看著向來沉穩和藹的伊秉勳已然崩潰的模樣。 「恩心呢?」聲音低沉嘶啞得不像是他。 一聽見女兒的名字,伊秉勳頓時老淚縱橫,他顫著老邁的雙手,將原本緊抱在自己懷裡的東西攤在白川慎佈滿血絲的視線中——一隻白色繡鞋。 恩心的鞋! 那只被細雨濡濕的繡鞋,是他送給她的禮物!他不會認錯! 「我們只找到了恩心的鞋……」一名老婦含著眼淚,痛心地說。 捏緊了手中那只鞋,白川慎心痛如絞。 恩心的一顰一笑,就像繡鞋上的圖騰般栩栩如生,但伊人的身影卻已消失於川底,只留下手中的鞋? 毫無預警的驚人事實將他徹底打垮,悲傷如巨大的黑雲籠罩住他,讓他無處躲藏。 白川慎雙腳跪落,看著崖下依舊碧綠的川水。「為什麼?為什麼?」 她怎能如此對他、怎能如此狠心? 難道她不知道他已把她的生命看得比自己還重要嗎?如果真心愛他,為什麼要這麼輕賤自己的生命? 他更恨的是,他為何要隱瞞自己的過去,她或許還有救的、還有救的…… 為什麼不等我?為什麼? 「現在小勇子他們,還在川裡打撈恩心的……」一名老村民說著,也忍不住哽咽起來。 白川慎痛苦地耙緊自己的髮絲,承受不住的巨大哀傷猛烈襲來,只能化為一聲聲回蕩在川間崖邊的痛苦嘶吼—— 「恩心——」 低鳴的樂聲傳遍了整條河岸,哀戚的傾訴著原本年輕美好的早逝生命。 一座嶄新的石碑上刻著幾個黑色大字——「愛妻伊恩心之墓」。 在這裡,擺放了眾多花束,顯示村人們對她的喜愛,但更讓人心酸的是,墓裡只有一副形式上的空棺木。 樂聲漸息,人群也跟著魚貫走回村裡,只有一老一少仍站在墓前不舍離去,青年男子更是一瞬也不瞬地直盯著墓碑,無法將自己的目光移開。 他的世界空了、靜了,空得連自我都找不到,靜得比黑夜還要沉。 有她的世界,才有歡笑;沒有她的世界,他要如何獨活? 同樣站在墓前不舍離去的伊秉勳,看著近日來幾乎一言不發的白川慎,又看著女兒墓碑前的大字——那是白川慎堅持要求的,他對女兒的心意已經一目了然。 伊秉勳疲累地歎口氣,轉頭對白川慎說:「現在,你有什麼打算?離開嗎?」 白川慎毫不猶豫地搖搖頭。「不,我要在這守著恩心。」恩心已經走了,他再也不需要回到那個地方,他只想和她守在一起。 伊秉勳早知道他的答案,一點也不驚訝。「慎,你不像我,這一生,我留在這個村裡已經滿足了。可是你還年輕,不要因為恩心的死亡而阻礙了你,這也不是恩心樂意見到的。」慎對女兒的心意他很感動,女兒這一生有這樣全心愛她的男人,也足夠了。 恩心的死讓伊秉勳對人生看得更加淡然,早已待慎如子的他,又怎會希望慎浪費自己的人生? 白川慎聽到這裡,終於回過頭看著伊秉勳。「伯父……是在趕我走嗎?」 伊秉勳搖搖頭,平心靜氣地說:「孩子,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能從你的眼神中看出來,你不會永遠待在這個地方。」 白川慎痛苦地閉了閉眼,仍堅持說道:「恩心在哪,我就在哪。」 「你失去了心愛的女子,我也失去了我的女兒。我知道你現在心裡很難接受,但人生還是要過。你該去做你該做的事、去你該去的地方,連恩心都不忍心阻撓你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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