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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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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盼兒乖巧地走過去,卻沒在床上坐下,反而從椅上拉了塊墊子放在李哲腳邊的地上。她坐在地上,側著頭靠在李哲的膝上,就像小時候一樣。 戲班為了方便轉移位置,所有東西都是放在大箱子裡,平日沒有桌椅,吃飯睡覺寫字什麼的,都是在箱子上進行。小時候李哲便常坐在箱上跟她說東說西,她就是坐在地上,撒嬌地將頭依在師父膝上。 這個姿勢自她及笄之後,便不曾做過,數一數都有十年了,如今這般姿態,居然讓她有說不出的安心。 「那個人……你見到了嗎?」李哲問。 「見到了。」程盼兒道。 「然後呢?」 「洋哥他失憶了。」程盼兒平靜地道。 「失憶?」 「他跟一群同學去慶祝金榜題名,被人一擠,從橋上掉下去碰到了頭。遠的近的都記得,就是忘了約莫半年的時光。」程盼兒還記得她剛得知這件事 時,有多麼難以置信,只覺得怎麼可能就這麼剛好?直到後來才發覺他是真忘……他是真的徹底忘了她。 李哲摸摸她放在自己膝上的發,問:「你恨不恨他?」 程盼兒語氣異常平和地道:「怎麼可能沒有怨恨?有時也是很氣他為什麼剛好忘了我。」 李哲又問:「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想辦法讓他記起往事?」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徒弟有多麼聰明、多麼堅毅,即使機會渺茫,也不可能輕易放棄任何一個希望,她會放棄得如此乾脆,反而教他吃驚。 程盼兒歎道:「自從我知曉洋哥失憶之後,便從未想過他會記起來,甚至我更希望他別記起來。」 「這是為什麼?」李哲不解地問。既然被遺忘是那麼地痛苦,為什麼不盡可能地讓他想起來? 程盼兒苦澀地道:「因為他若是記起我們的過往,知道我為他吃了那麼多苦,那他對我便永遠都是歉疚多過於喜愛。」 她只願與一個相愛的人在一起,而非是與一個自覺虧欠的人在一起。 那不是愛,只是還債。 該說是命運再三弄人嗎?如果她一開始就知道洋哥失憶,她絕對不會貿然去找他,結果連一面都還沒見到,就被人拖下去打了個半死。 「我不要洋哥記起來,我只願我與洋哥的愛能夠停留在最美的時候。我們的愛是那麼地純粹而美好,可以珍藏心中,細細地品味上一生一世,何必讓無法挽回的事情給破壞了?」 她的洋哥,她最瞭解了,如果讓他知道她現在這一切全是拜他所賜,還不知他要自責成什麼樣子? 不論如何,那樣的洋哥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情願讓這份愛停止在回憶裡。 李哲又問:「盼兒,你後不後悔?」 「後悔什麼?」 「後悔遇見那個人,與他相愛。」 程盼兒這回停了許久才道:「我不知道。」 她搖搖在李哲膝上靠著的頭蹭著,「以前我以為他就是我的緣分,可最近卻發覺他說不定是我的劫數,我似乎不論如何,都會在遇到這個人的時候變得不像自己,可是與洋哥相戀的那段時光,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時候,我又怎能說後悔?」 李哲聽後微歎一口氣,「孩子,人生苦短,若是真心所愛,就別問是劫是緣。」 這陣子孫潛的心情極好,臉上總是帶笑的。 這日好不容易等到一個旬休,孫潛便又拎著籃子來程府敲門。 門拉開,鄧伯那張皺巴巴的臉面無表情地看著孫潛。 「鄧伯,我來拜早年。」孫潛眉眼帶笑地道。 鄧伯居然也沒說什麼,就讓身給他進門。 「鄧伯,榆卿在吧?」孫潛口中雖是問句,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書房。」鄧伯面無表情地道。 鄧伯的臉色仍然不能說是好看,但比起過往,已經好了不知多少倍,孫潛真心覺得還好自己那天有去翻牆,看,她現在都不讓鄧伯攔他了呢! 孫潛到書房的時候,程盼兒正坐在裡面抄抄寫寫、修修改改。 「榆卿。」 「容洋兄,你來了,能稍等我一下嗎?正忙著。」她只抬頭看了他一眼。「忙什麼呢?能給我看一下嗎?」 「沒什麼,就是想趁年休的時候給環琅寫本新劇本……你想看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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