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裁者的懺悔(楔子)_盤絲

楔子

　　高級住宅區的路旁，一名年約二十來歲的女人一臉為難的盯著手機已經二十分鐘以上……

　　羅南薇把手指放在通話鍵上至少有一分鐘之久，最後還是沒按下去。她移開手指，舊得可以「作古」的諾奇亞3310突地響了起來，顯示這支以耐用出名的手機仍是「服役狀態」。

　　被突然響起的鈴聲嚇了一跳，羅南薇一個不小心就按下了接聽鍵，一按下，才發覺自己幹了蠢事。

　　我幹嘛接、幹嘛接、幹嘛接、幹嘛接……

　　心中早已淚眼如瀑，但羅南薇還是沒有種掛電話。

　　她將手機貼上耳朵，微弱地輕答了聲，「喂。」

　　「快要到了嗎？」

　　電話那頭的人劈頭就問，從聲音聽起來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也對，今天他生日。

　　「我……我還在路上。」羅南薇心虛地道。

　　其實早在半個鐘頭前，她就已經到了這個社區，可是看到這裡的人就連下人都穿得比她體面，她就愈發邁不開步伐。

　　「你人在哪？我派司機去接你。」

　　「不不不。」羅南薇連聲拒絕。

　　要是讓自己的情人知道她「罰站」了快半個小時，他肯定會非常的生氣。

　　「那你什麼時候會到？」黎定嘉問。

　　「我……我……」羅南薇支吾了半晌才道：「不如我不要去了好不好？」

　　「你說什麼？」電話那頭的男人聲線突地壓低了下來。

　　嗚嗚嗚，你不要這樣，我壓力好大。面對情人的強勢，她只覺欲哭無淚。

　　「我只是覺得我不去，可能比較好……你看嘛，我根本不適合那種場合對不對？去了也只是讓場面變得尷尬。」羅南薇低聲道。

　　有一個條件太好的男朋友也是一件讓人為難的事啊！特別是你自身的身分背景與他極度不配的時候，那壓力可真是大得讓人受不了。

　　只是羅南薇的煩惱跟別人不太一樣。

　　別人若是交了家世太好的男朋友，怕的會是對方不肯給自己一個名分，但羅南薇煩惱的卻是黎定嘉太想給她一個名分。

　　嗚嗚嗚，她可不可以不要？反正她從一開始跟他在一起時就沒預想可以麻雀變鳳凰，雖然……

　　雖然中途有段時間，她也曾因為過得太幸福，而忘了自己的身分，最後還不是被狠狠敲醒。

　　現在她是連夢都不敢作了！他能不能不要這麼堅持？

　　美夢醉人，夢醒卻能讓人心碎了無痕，這個道理，羅南薇比誰都清楚，畢竟之前的經歷雖不見血，卻比任何傷都痛。

　　與其作一場美夢，之後再來面對夢醒後的尷尬，還不如一開始就沒有過，至少失去的時候不會再痛得連呼吸都困難。

　　「哪裡不適合？」電話中傳出的聲音已經帶著山雨欲來的氣息，暴風雨前的寧靜也不過如此。

　　「很……很多啊！」羅南薇急得都要哭出來了。

　　「什麼叫很多？你說。」黎定嘉追問。

　　「你……我……」羅南薇原本就不是能說會道的人，這一急就更結巴，又「你我」了好一會才道：「你……你的朋友都不喜歡我。」

　　羅南薇小小聲地說著，明明是在跟電話講話，身子卻不由自主地縮了起來，仿佛她現在正暴露在那些人的目光之下。

　　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到那棟漂亮的別墅時，他的朋友是用怎樣的眼光看她，更記得第二次到那棟別墅時，遭遇到的是如何不堪的事！那些事她如今想起來都還會忍不住瑟瑟發抖。

　　她怕了，她是真的怕了！

　　羅南薇心想，那樣的事一次就足以令人膽寒心驚，若是再來一次，她真的會連活下去的勇氣都失去。

　　「我沒有那種朋友。」黎定嘉的聲音似乎又更低了一些，「若是有人敢嫌棄你，我就跟他絕交。」

　　還是會為了他的話感到甜蜜，羅南薇感歎似的捂住胸口，心想，果然女人總是喜歡聽好聽的話，不論這些好聽的話是真是假。

　　「不然……不然讓我先去買一件衣服，我保證這次一定會買好的衣服。」有些動搖的羅南薇小小聲地求道。

　　羅南薇第一次到黎定嘉家時，穿了一件新買的洋裝。

　　她很少買新衣，更不用說是買不實穿的洋裝，那是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買了洋裝給自己，結果卻被他的友人認出那件洋裝的款式仿冒名牌，還直言仿得很粗糙。

　　當時別提有多糗了。

　　其實他們誤會了，她不是愛慕虛榮，只是在路邊攤上看到這件洋裝，覺得很好看，價格也可以接受才買的，真的不是因為它是仿名牌款，但那些人投注在她身上的眼神是那麼不堪，讓她連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當時的場面之不友善，即便她從小受慣了白眼與冷嘲熱諷，還是難受得頭皮發麻、四肢發冷。

　　這一次，她本想狠下心到百貨公司買一件真名牌，就算那件衣服可能比她一個月薪水還多，她也決定把心一橫咬牙買了，結果卻是黎定嘉不肯，堅持她穿平日的衣服過去就好。

　　崩潰啊！這個要求比教她砸錢去買一件真名牌還要難以接受，她都想給他跪下了。

　　黎家大少的生日宴會上，世界各大名牌衣著的出現率堪比巴黎時裝周，他居然要她穿一身路邊攤過去……

　　「不用，你平時穿什麼就穿什麼，沒必要配合別人，要是有人敢嫌棄你的衣服，我就跟他勢不兩立。」黎定嘉道：「你只要過來就好。」

　　還勢不兩立咧！一件衣服是能結多大的仇？羅南薇被他逗得噗哧一笑，卻沒怎麼把他說的那些話當真。

　　「可是……可是……」羅南薇又可是了好幾次，實在找不到藉口了，才誠實地道：「我……我對你家有陰影。」

　　黎定嘉沉默著。

　　「你家我去過兩次，是怎樣的情況，你都知道。」羅南薇哽咽著道：「你明知道我們不合適。」

　　黎定嘉和她原本就是天與地、雲與泥的差距，兩人的感情起始於欺騙，結束於心碎，兩人現在還能再次走在一起，在她看來完全就是她自己太犯賤，不懂記取教訓。

　　簡單來說就是一句話，記吃不記打！

　　明明都已經被傷得那麼深，被傷到覺得無法再繼續而離開了，但只要他哄一哄、招招手，自己就又回到他身旁。

　　別說他的朋友，連她都很看不起自己啊！可是她也沒辦法，因為她就是這麼愛這個男人，真是愛到卡慘死。

　　至於現在……她很喜歡目前的生活，真的。

　　橫豎她從懂事開始，就不認為自己有資格，或說是有機會得到一個正常的家庭，所以她不介意與他這麼含糊地過日子。

　　就算是當一個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就已經覺得幸福無比。

　　可黎定嘉就是不肯滿足於目前的狀態，總是千方百計要給她一個正式的名分，要她相信他們可以在一起一輩子。

　　只是她已經不敢再相信了。

　　「我知道。」黎定嘉的聲音平靜且毫無情緒起伏地道：「兩次都是我一手策畫主導的，我當然知道。」

　　不是沒猜到……不，應該說不是不知道，否則她當初就不會選擇離開，但聽他親口承認，她的胸口還是好痛好痛。

　　就像那兩次，她仿佛被硬生生撕掉所有的偽裝，被迫將內心最柔軟敏感之處暴露在眾人目光下接受淩遲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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