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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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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問,卻使得青狼霎時回過神——目的!他的目的!他掠過來,狠狠抓住高騰雲的手腕,急叫道:「真真人呢?她人在哪裡?快帶我去見她!」 這人手像鐵爪!高騰雲痛得牙齒都要掉下來,一怒,反射動作的揮給青狼一個左鉤拳。 「放手!否則別想我帶你去見任何人!」 青狼吃了一拳,陡然甩掉高騰雲的手,發出一聲奇怪的呼嘯,轉身便沖到廊下,去拔他那把插在柱上的刀。 顯然取了傢伙要回來和高騰雲拚命。 高騰雲心裡先冷了半截,把眼睛閉上——恨起巴奇靈來了。 看來大巫師巴奇靈根本是個老胡塗,放了青狼這渾小子來此,沒有一點種族興亡的責任心也就罷了,還盡要找人廝殺。 高騰雲還不及想好如何對應,青狼已是獵刀在手,洶洶奔了回來。高騰雲馬上往後踏,恨不能夠變出個法子,把這「番」打回一百年前,他應該乖乖待在那兒的世界去。 及至瞧見他的表情,高騰雲卻傻了眼——這小子手裡把持著武器,整張臉卻是眉開眼笑,一副喜不自勝之狀,前後像換了個人,哪裡是來找他廝殺的?「快,快,」青狼只管催促,一刻都按捺不了。「帶我去見她——去見真真!」 真真,無疑是個女人,一個男人提到女子時如此欣喜亢奮……現在高騰雲能夠做點揣測了。 他端詳青狼,沉著地說:「如果你是需要我幫忙,你總得先告訴我真真是什麼人。」 「啪」一聲,青狼手上的刀落了地,前一刻喜洋洋的臉孔瞬時喪失了血色。他沖過來,抓住高騰雲的衣領,然而這時再也沒有先前的勁道,他嘶吼著,教人看出來他的恐懼和無望。 「你少跟我裝傻,說你不知道真真!你知道,你一定知道,你應當跟她在一起的!」 高騰雲文風未動,看著眼前這張臉孔與他生得毫無二致,但是刻滿了絕望之色,不知怎地他生出一股同情心來,也因此,更要把話說清楚。 「我從來沒有認識過,或者聽說過一個叫真真的女人。」 青狼彷佛再也站不穩,想把高騰雲推開,自己卻歪斜往後顛,重重倒坐在地面,濕發披在臉上,是不是英雄好漢都一樣,傷心到極處,再也止不住滾滾而下的熱淚。 高騰雲就像從鏡裡看著自己在落淚,扭曲了的一張臉,格外感到不忍卒睹。他深深蹙起眉頭,問道:「真真究竟是誰?」 冷風裡,青狼□啞了的聲音,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酸慘淒側。 「她是我的妻子。」 高騰雲的心一凝,忽然有種沉甸甸的感覺——他會聽到一個他寧可不要知道的故事。 然而青狼帶著他的命運,已經找上他了。 第二章 這年的天候有些反常,入秋了,卻一連幾個密雲不雨的日子,一股不祥的鬱沉,悶熱得教人發慌。 然而一大早,閔家小姐真真便忙不迭打發媽子丫頭,在後埕上醃漬菜蔬,有樹子、菜心、糜瓜幾色,先以鹽揉之,曬一天,再用石頭壓出苦汁。 她差人捧來小口大腹的紅陶土罐,醃菜置入罐裡,一一封口。如此不數日,就能食用了。 天熱,真真穿秋香色綾綢的裙衫,鑲織錦帶的袖口卷了起來,露出著了玉鐲子的一雙皓腕。膩發如雲,梳一個盤蛇髻,額前一排絞剪眉,因為出了香汗,微有些濕了,稀落在眉上,反更有幾分的嬌致。 忙完一段落,她這才抽出腋下水紅的絹子來拭臉。她一張臉生得十分纖楚,就是下頷過於細巧,顯得有點單薄相,但是眉眸娟麗,一管清瘦的秀鼻,朱唇小如苞瓣,一如她的母親,都是罕有的美人。 一旁,六旬的老媽子一壁?著腰,瞟真真一眼,嘴裡裹嘀嘀咕咕道:「也沒見過哪家官府小姐,沒事來操勞這些粗活兒。」 這老媽子姓羅,原是當年閔夫人的陪嫁,天生亢直,仗著自己在閔府有點來歷年資,很敢提著嗓子對主子說話。 真真素來與羅嬤嬤相親,不以為意,只含笑道:「還是特為爹醃制的,昨天伺候他用午膳,他忽然提到這個……」 爹自病後,始終飲食無味,昨天忽忽提起醃菜來,辭色間似乎很是渴念,真真一片孝心,隔日便領了下人,親手來醃制。 真真或算不上特別能幹,一些家務親自操持,大半是因為家道清簡,府中婢僕不多,又乏得力的親眷之故。 「說起?那個爹爹呀……」羅嬤嬤換換一副口氣,唏噓搖頭。「人家做官大魚大肉,他吃醃菜!他挺得住一身傲骨頭,可害苦了我家小姐。」說著,抬了藍布衫的寬大袖子拭起老淚來,不免有責怪之意。 羅嬤嬤常年為她家小姐抱屈——閔夫人是出身大家的中原才媛,色藝雙絕,為了愛才,下嫁當年的新科進士閔正。閔正有滿腹才情,為人又是溫存風雅,夫妻鶼鰈情深的,花間月下,詩詞唱和,委實是羨煞天下俗人的神仙眷侶。 單單可惜一點,閔正一向自負情操,不屑逢迎,雖然為官,依舊是兩袖清風,生活上自然委屈了嬌貴的閔夫人。 閔夫人嫁為才子婦,也就有這份心理準備,不惜摘下珠翠,褪去綾羅綢緞,甚至於親主中饋,操作家事,哪複有豪門閨閣的身段氣派?這也就是羅嬤嬤老為小姐叫屈的緣故了。 閔正仕途不利,倒沒有影響夫妻感情,就在他初任彰化知縣那一年,閔夫人竟又有了喜信,越年,在女兒真真之後,終給閔家添了一嗣。 喜慶的氣氛猶在,閔正為了一件公幹,渡海跑了一趟廈門,四個月後,歸心似箭興匆匆的回來,哪知到了落花滿庭的家門,只見明鏡蒙塵,香閨寂寂——愛妻已在月前一場急病裡,撒手人寰了。 自那時起,閔正臉上便難再出現笑意。 真真想起慈母,又見羅嬤嬤哭泣,不禁心裡一陣酸楚,口裡道:「羅嬤嬤,別哭呀。」 自已卻落下淚來,拭汗的手絹子反來拭淚了。 「什麼事傷心哭泣,真妹妹?」 忽然聽得一聲沉厚的問話,真真抬起頭——一名青年男子跨過花園那道月門而來,一身天青色勁裝,看得出來風塵僕僕,卻依然不失一股俊逸出眾的豐神。 真真那含淚的臉兒乍然而開,驚喜道:「俊秀哥哥,你回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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