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歐倩兮 > 癡心咒 > |
| 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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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值得愛。」他又現出孤僻的表情。 「你值得!你值得!你值得!」她立刻激烈地叫起來,像在維護真理。 她那深摯熱烈的感情,簡直像個謎。 靈龍沒有辦法活得好,或許正因為他對於他自己,也像個謎。 曼兒搬來許多相簿和畫冊,都是畢業旅行的留念,她驕傲地一一向靈龍展示——這是出發當天的合影,這是下榻的飯店,這是加德滿都的大街,喜馬拉雅山委實太壯觀了…… 她在靈龍膝上翻閱一本畫冊,有偉大的世界屋脊,有美輪美奐的喇嘛廟,有穿藏紅色法衣的僧人…… 靈龍冒著冷汗,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悲怒攫住他,他陡然抄起那本畫冊,狠狠擲向圍牆,對曼兒咬牙切齒: 「你以為這樣很有趣,這樣很好玩嗎?拿這些東西到我面前,你是在炫耀,還是別有用心?你究竟想害我什麼?」 靈龍全然不明白自己怎麼說出這些話來,他扶著發脹的頭,不明所以的感到激動而痛苦,而曼兒整個地嚇呆了,下頷抖索得幾乎要掉下來,才說了一個「我……」眼淚就滾了滿臉。 靈龍也不理會,徑用一種自暴自棄的口吻道:「你回去吧,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你和我在一起沒有好處,我不想再見到你,我不想見任何人!」 他像一個受傷很重的人,搖搖晃晃的奔回屋子去了。 曼兒覺得她再沒有存留下來的理由。 她來到這裡,活在這裡,就是為了要遇見靈龍,要來愛他,和他在一起,如果他將她摒除,將她捨棄,那麼在這地方活下去,就變得完全沒有必要了。 恍惚中,曼兒想到爸媽,想到美好的人生,一切值得留戀的東西……她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空空渺渺的感覺,好象這一些並不屬於她,而她不屬於這裡。 曼兒不明白……為什麼覺得她彷佛人在遙遠的異鄉?內心這麼彷徨,這麼悲傷?而她的身體變得這麼孱弱? 曼兒昏昏沉沉倒在床上,雙手抱住自己,像在忍受極大的痛苦,然而乾澀的雙唇不斷地做微弱的呼喚: 「靈龍,靈龍,靈龍……」 那小小靈魂的深處瞭解一件事:倘若靈龍放棄她,那麼她自己的生命也將放棄她。 她是為他而活的。 靈龍,靈龍,不要斬斷了這希望所系的一條線,我和你就只有這個機會…… 曼兒赫然驚醒——剛剛有人在她耳邊說話嗎?那樣的悲愴,那樣的痛楚!或者是她的心在呼喊?哦!她必須去找靈龍,不管他如何對待,就算折磨她,她都不能、不願,也不要離開他! 曼兒顫悠悠的起身,卻發現她不在自己家裡——她在薛宅的院子,好象她於睡夢中自動走了過來。 月下的薛宅只是一個龐然的陰影,沒有流露半點光線,然而光是想到她心心念念、無法放舍的那個人就在那裡面,曼兒整顆心就湧滿了辛酸的甜蜜。 她進入黑漆漆的薛宅,跌撞的尋找著,呼喚著。「你在哪兒?靈龍,你人在哪兒?」哽哽地問。 她感覺不到他,這地方只有沉重的荒涼感,毫無他的氣息。曼兒心往下墜,整個人陷入絕望——他走了,薛靈龍丟下她走了。 曼兒一路哭,一路回頭走,卻好象流落在荒野裡,孤苦、寒涼,走不回去。她看到樹梢上家門廊亮著的燈光,感到迷茫,彷佛那跑個陌生的地方——靈龍走了,這世界到處成了生份、令人泣下的地方。 她眼淚直流。她從樹籬的洞爬進自家院子時,心裡只想死去。廊下卻有條秀長的影子動了動,曼兒叫了一聲,一頭就跑過去,跑過去…… 撞入薛靈龍的懷裡。 她的小手臂這時候變得力大無窮,像要把靈龍嵌進自己的胸懷。她嗚嗚咽咽道: 「我以為你走了……你這麼絕情,真的走了。」 靈龍在輕顫,把這小小的人兒緊緊環抱住,他閉眼沙啞地說: 「我只有你了……除了你外,我的生命是一片空。」 靈龍親她的淚臉、她的唇。曼兒身子忽然一軟,半暈過去,他把她抱住了,踢了門進屋,送她到床上。靈龍在燈下審視曼兒,她連雙唇都顯得蒼白,他心裡劃過一種從未有過,幽幽的感覺…… 那是一種柔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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