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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坐在急診室外的長椅上,王蕾的手跟腳不停地抖,白色T恤的前襟被血染得通紅,她藍色的牛仔褲因為沾了血而變成近乎黑的顏色,白涼鞋上滿是血點,她的一雙手,早已經被血染紅……

  這是王磊的血,他的血……他的身上被刺了好大的一個洞,她用手怎麼捂也止不住,她想抱他去醫院,可是卻怎麼也抬不動他,她拼命地拍他的臉,可是他的眼睛卻怎麼也不肯睜開……

  又要失去了嗎?她失去了爸爸,媽媽……又要失去王磊……沒有了他她怎麼辦?想起他小時候挑釁調皮的樣子,想起他上學時被她用鉛筆盒砸到,滿臉是血卻不肯喊一聲的樣子,想起他把涼鞋扔到她的腳邊,想起他替她買冷飲自己卻不肯喝……

  抱住自己顫抖個不停的雙肩,王蕾覺得冷得不能自已,她覺得她該哭,她覺得她想哭,可是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王蕾……」蘇媽媽坐到她跟前摟著她的肩。

  「他不能死……他不可以死……不……他不會死的……」身體滑落到蘇媽媽的膝頭,王蕾喃喃自語。

  「他不會死的,你看他壯得像頭牛……」

  「他很討厭,他從小就討厭,又黑又醜又能吃,長大後更討厭,嘴又賤……好不容易不討厭了,又要死了,其實我錯了,他本來就是討厭的,在這個時候死,怎麼能不討厭……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死呢……」

  「你不是總說他是禍害嗎?禍害遺千年,他不會死……」

  「對……他就是禍害,就是因為我剛剛覺得他不是禍害,他就要犯賤去死,現在我覺得他又是了,所以他不會死了,他這種禍害閻王都不敢收……這種禍害我不在這裡等他了,免得他覺得自己很重要……他死了我就會哭……我不會為他哭……不會等他……」從蘇媽媽的膝頭爬起來,王蕾挺直了腰。

  「你要去哪裡?」

  「我去洗手間。」

  將水流放至最大,用洗手液塗滿了全手,使盡全身的力氣搓洗著手上的血,直到把指甲縫裡的血也沖洗乾淨,王蕾又脫下腳上的鞋,拼命地刷洗著……

  「小姑娘,你的手……」旁邊也在洗手的人指著她的手說道。

  「什麼?」王蕾低下頭,看見自己的手心被鞋上的鐵扣劃了好大的一條口子,血順著水流不停地流著。

  王磊,你不能死,你買的鞋子劃傷了我的手,你要賠我……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不會……

  「王磊沒事了……他活過來了……」蘇媽媽在洗手間的門前喊道。

  鞋子擋往了下水管道,水漸漸漲滿了洗手池,鞋子漂了起來,鞋子的主人按著自己受傷流血的手,藏在洗手池下大聲地哭著,哭得五官緊皺毫無美感,哭得聲嘶力竭……

  ***

  「你看清刺你的那個人的臉了嗎?」

  「沒有。」王磊搖搖頭。

  「你有什麼仇家嗎?」

  「沒有。」

  「王磊,我希望你配合我們,不要因為哥們兒義氣而……」

  「我說了我沒看清那個人的臉,也許是攔路打劫的也說不定。」

  「好吧,那我們走了,以後你想起那個人是誰了再通知我們。」收回筆記本,錄口供的兩名警察走了。

  「蘇媽媽送來的骨頭湯……」一直站在旁邊默不作聲的王蕾,盛了一碗湯給他。

  「嗯……受一次傷真好,還能有骨頭湯喝。」王磊接過湯碗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氣,他現在看起來完全像是一個健康的人,只有泛白的指甲跟乾裂的嘴唇說明他失血過多。

  「為什麼不告訴警察刺傷你的人是誰?」

  「什麼?我沒看清怎麼告訴?」

  「……你慢慢喝湯吧,我去打點水。」王蕾知道他看清了,只是不想說,算了,現在追究什麼都沒用了,王磊好好地活著就足夠了。拿著暖水瓶離開病房,王蕾在走廊上跟一個染著黃頭髮的少年擦肩而過。

  ***

  隔了幾天到學校,王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竟然有些不適應……翻出幾天沒有碰過的習題做了兩頁,心卻不由得煩躁了起來,王磊還在醫院裡躺著呢,雖然他年輕身體好恢復得快,恢復到原來的狀態也要兩三個月。

  「王磊現在怎麼樣了?」杜梅輕聲問道。

  「呃?還行。」

  「本該去看看他的,可是家裡最近出了點事……」

  「什麼事?」

  「我媽跟林叔結婚了。」杜梅平靜地說道。

  「啊?」真是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她不過是幾天沒來學校而已,就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最奇怪的是杜梅的反應,她以為她會大哭大叫大吵大鬧,沒想到這麼平靜。

  「我想通了,林叔叔有那樣前妻,一定吃盡了苦頭,得到我媽這樣的好老婆一定會珍惜的,所以讓他們早點結婚,就當是我可憐他。」

  「唉……」上次她只說是不反對,現在又變成了支持……變得真快。

  「還有一件事……」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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