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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挖出來容易,裝回去就難了。」荊劭當時頭也沒抬一下,「不要說我沒醫德不提醒你。」

  思甜的建議就這麼被他悶了回去。真不知道荊劭究竟在想什麼!

  「嘟——嘟——」

  晚潮正在發呆,忽然桌上的電話響起來。這個時候打這個電話,一定又是荊劭。她伸手拎起聽筒,沒好氣地抱怨:「我知道了,你又加班,回不來。」

  聽筒那邊一片沉默。明明有細微的呼吸聲,可是沒有人說話。晚潮疑惑起來,「喂?荊劭?」

  那邊有隱約的嘈雜聲和音樂聲,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打來的,一定不會是診所。剛要再問,卻聽見「啪」一聲,那邊掛斷了。

  晚潮愕然,拉了拉電話線,又舉起電話搖了搖,明明沒故障。會不會是思甜閑著沒事做,又裝神弄鬼?可是,現在她應該是忙得四腳朝天頭頂冒煙才對啊。

  唉。晚潮歎口氣,這一陣子,大家每個人都忙得團團轉,就只有她一個超級大閒人,每天悶在屋子裡。眼看泛亞的招聘會已經趕不上了,考空姐的事情也只好泡湯,得趕緊找點事情做才行,不然這樣下去,坐吃山空怎麼得了!

  「呼」的一聲爬了起來,她滿屋子翻出這個禮拜的報紙。拿著紅筆在求職版上畫著圈,秘書?怕英文都不夠靈光;製圖員、導購……嗯,這兩樣可以兼職啊,多賺一份。只要找到工作,她就可以光榮翻身了,到時候就算荊劭思甜想要見她的話,她謝大小姐也可以拉長了嗓門說一句:「不行啊,要加班——」

  再也不用像現在,眼巴巴地等著人家回來。晚潮又抬頭看看石英鐘,都六點半了!荊劭不是說好了下班會帶竹青回來幫手做飯的嗎?人呢?就把她一個人晾在沙發上自生自滅。

  早知道,就不那麼費心費力、連哄帶騙地把他逼上手術臺,現在搞成這樣,就連見他一個面,都這麼不容易。唉……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候……

  「咳!」晚潮忽然回過神,尷尬地咳嗽一聲。真是受夠了!怎麼無端端想起這麼一句歪詩?人家懷春少婦歎一句悔教夫婿覓封侯,也算情有可原,她這算怎麼一回事?

  就算……就算她對荊劭,是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的歪心思,但人家都明擺著只喜歡那個鐘采,還有什麼戲好唱?只怕這輩子都只能當他一個「異性好友」了,再瞧瞧鏡子,只怕在他的眼裡,她連個「紅顏知己」都算不上,還說什麼,悔教夫婿覓封候?

  不要再鬧笑話了,謝晚潮!

  「叮——咚!」正在對著鏡子警告自己,忽然聽見門鈴響。荊劭回來了!

  晚潮從沙發裡爬起來,膝蓋正好撞到桌角上,痛不可當,「說了多少遍,有鑰匙就不要按鈴!你是不是又忘了帶鑰匙——」她跌跌撞撞地去開門,一邊火大地抱怨,可是話說一半,突然呆住。

  外面不是荊劭。

  一個女子,正愕然抬起頭來看著她。一頭栗子棕的海藻般長長鬈髮,素肌如雪,秀眉如畫。她身材纖細,穿件粉紫色低V領毛衣和同色的絲絨手套,頸間一粒圓潤的黑珍珠,明豔照人。晚潮跟她面對面站得這麼近,聞見一絲低柔迷離的香水味,還有淡淡的不易察覺的酒氣。

  晚潮心裡一根絲弦倏地繃緊。不知道是不是被這團豔光耀花了眼睛,站在面前的,居然——居然像是鐘采?她比起那張照片,又美麗何止十倍!

  鐘采也一眨不眨地打量著晚潮。她是誰?!

  看她身上那件半舊的藍色大襯衫,大得卷著袖子穿,分明就是荊劭的。

  再抬起頭,正好對上她那雙漆黑的眼睛,忍不住心裡就是一震,只覺得晶瑩生輝,仿佛湖水裡倒映的星光。她臉上還貼著保養用的矽膠,可是仍然依稀可見,她輪廓的清秀。

  兩個人,一個在門裡,一個在門外,靜默地對視了一刹。空氣裡幾乎有輕微的「劈啪」一聲,就差一點沒火星四濺。

  「剛才接電話的,就是你吧。」鐘采先開口。

  原來剛才那個電話,沒說話就掛斷的,是她。晚潮心念一轉,她明明就知道荊劭不在,還跑上來做什麼?

  「我聽思甜說,他的手恢復得不錯……我順路經過,上來看看。」鐘采緩緩說出自己的名字,「我是鐘采。」

  晚潮一怔,順路經過?兩年都沒順過路,今天就忽然順路了,還一口氣順到十一層上來。這種話,也就只有荊劭那種白癡才會相信。

  「鐘采?哪一位鐘采?」她認真地蹙起眉頭,一臉思索狀。

  「荊劭沒有提起過我?」鐘采不相信。

  「哦,對了,想起來了。」晚潮雙手一拍,「你不就是以前當過荊劭的助手,他還因為你弄傷手的那個鐘采嘛?我聽說你已經不做護士很久了。」

  鐘采尷尬地咳嗽一聲,「我想先進去等荊劭。」

  「請進、請進!」晚潮立刻拉開門,「這裡有拖鞋……啊,不好意思,這雙是荊劭的,他不愛洗襪子,你就穿我這一雙好了。」

  她一邊說,一邊換上荊劭的純棉格子拖鞋,把自己的那一雙,整整齊齊擱在鐘采前面,「不要客氣!」

  鐘采瞠目結舌地瞪著地上這雙粉紅色、繡朵小花的拖鞋,這怎麼回事?這到底是荊劭的房子,還是她的?看她一臉熱情誠懇,就算是招呼自家老公的朋友,也不過如此。

  「我……我看還是不進去好了。」鐘采實在不想穿著另一個女人的拖鞋,走進荊劭的屋子。

  「那太可惜了!我還想請你嘗嘗我剛做的櫻桃派呢,順便帶你參觀一下房間……」晚潮好像很惋惜的樣子,「不過既然你堅持不進來,那只好算了。荊劭回來恐怕會很晚,要是你有什麼要緊事找他的話,我可以幫你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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