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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他是什麼樣的人?」荊劭忍不住問,真要命,原來八卦的毛病是會傳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連他也變得這麼多事。

  「嗯……」晚潮一手支著額,趴在桌邊,「不怎麼樣。笨得要命。其實我本來是很嚮往嫁給一個飛機師的,聰明又溫文,風趣又體貼,我們可以一起飛遍全世界,羅馬看日出,巴黎看日落。這就是以前我的人生最高理想。」

  「志向果然遠大。」荊劭打鼻子裡哼了一聲,「所以你才巴巴地跑到這裡來,考什麼空姐?」

  「對啊。」晚潮閉上了眼睛,「但是現在我這個樣子……呵呵,還是算了吧……」

  荊劭低頭一瞧,這丫頭已經閉著眼昏昏欲睡了,「喂,晚潮——」他推推她,聽見她模糊地答應一聲,一顆頭咚地靠上他的肩。

  喝醉了?荊劭好笑地歎了口氣,才一罐啤酒而已。

  抬起頭,一眼望出去,夜色裡這個城市燈火璀璨。很久沒有這樣坐在露臺上了。涼風習習而來,帶著淡淡一絲雛菊的清香,那是晚潮插在草簾上的幾朵。

  溫柔的星光和燈光交映,惘然之間,真有種天上人間的錯覺。

  晚潮靠在他肩上睡得正香,淡淡酒意染紅了她的臉頰。桌上還有幾罐啤酒,半碟滷味,和她簡簡單單煮的雞湯面;不知怎麼的,就在這一刻,他忽然覺得無限滿足。

  「晚潮……」他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臉頰,「醒一醒,外面會著涼。」

  「唔。」她睡得軟綿綿的,賴著不肯動。

  荊劭歎了口氣,伸手攬住她的腰,把她打橫抱了起來,從露臺走回去。

  他在抱著她!晚潮屏住了呼吸。倘若到了這個時候她還不醒,那就真的是只豬了。可是……一時之間,忽然手足無措,一動也不敢動,連眼睛都不敢睜開來。

  生平第一次,被一個男人,這樣抱在懷裡。

  他雙臂堅實如鐵,可是隔著衣服,胸膛卻這麼的溫暖。他肩上的外套有點粗糙,觸著她的臉,她慌慌地聽見自己的心跳。

  穿過客廳的門,他停了一下,好像低著頭看了看她的臉。那一刻,晚潮幾乎感覺得到他呼吸的溫暖。這樣的近,這樣的心亂,以至於她錯以為,他的輕輕一吻,就會在這個瞬間落下來。

  可是,沒有。他只是停頓了一會兒,接下來,就輕輕把她放在床上,又輕輕幫她拉上被子。

  晚潮的心從高高吊起的半空,慢慢地落回原地。他並沒有立刻走,在她床邊坐了一會兒,又伸手摸了摸她枕上的長髮。

  白癡。晚潮幾乎想睜開眼,摸什麼,摸她的頭髮有什麼用?真虧她剛才還苦口婆心地教給他怎麼泡妞。

  她都已經裝醉又裝睡了,到底他有沒有當她是女人?!

  自尊心受到最嚴重的打擊。再也沒有什麼,比現在更失敗更挫折更欲哭無淚了。

  荊劭的手從晚潮的一枕長髮上收回來。真有點懷念,她剛剛住進來,蒙著眼,逼迫他幫她洗頭的那段日子。他還記得她的長髮滑進水裡,那種溫柔的美麗,他一邊拿著吹風筒幫她吹幹,一邊聽她?嗦地聊天,那些柔軟的髮絲從他指間滑落,輕盈如羽,暗香浮動。

  甚至剛才,在穿過門口的那一刹那,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一下,她的臉就靠在他的肩上,細細的甜蜜呼吸觸手可及,只要……只要他略一低頭,就可以……

  荊劭驀然站起身。

  他真是墮落了!晚潮說得半點都沒錯,他根本就不是個男人,她住在這裡,是因為臉上有傷,還在等他的幫忙;可是他卻趁著人家酒醉,心猿意馬!

  真的要趕緊幫她做那個修復手術了,再這樣下去,萬一哪天不當心,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第五章

  磕磕絆絆、忐忑地期待,終於做修復手術的日子還是到了。

  晚潮躺在手術臺上,眼巴巴地看著竹青和思甜忙碌地走來走去準備藥品器械,心裡一陣一陣地發虛。

  昨天還英勇無畏鏗鏘有力地大聲說,對這手術有百分之一百的信心,但一眼看見那琳琅滿目寒光凜凜的刀剪器械,想想再過一會兒它們就會到了自己臉上……說不含糊,那絕對是嘴硬。

  荊劭走過來,站在她身邊,「要反悔就趁現在。」他調侃,「等麻醉開始,再逃就晚了。」

  晚潮看著他戴無菌乳膠手套,突然叫住他:「等等,先別戴手套。」

  荊劭停了下來,「真的要反悔?」

  「不是……」晚潮不由分說拉過他那只受過傷的右手,「我還有幾句話跟它交代。」她把他的手,非常、非常珍惜地合在自己掌心裡。

  荊劭的手心也有點冷呢。

  晚潮心裡滋味紛亂。看他臉上輕鬆自在,沒有流露一絲緊張的痕跡;可原來,他心裡終究還是擔心著她的。

  「你要跟它交代什麼?」荊劭眉梢一挑。

  「我剛跟它說,給個面子,下刀小心一點。」

  荊劭想笑,「它怎麼回答你?」

  「它拍著胸口跟我保證沒問題。」她終於下定決心,一臉嚴肅地朗聲宣佈,「我準備好了荊劭!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

  荊劭忍不住笑了,真服了晚潮,她就是有這種本事,在這個時候也能讓他開懷一笑。

  「荊,可以開始了。」竹青小聲地提醒他。

  晚潮閉上了眼睛,思甜過來裝上麻醉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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