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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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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劭還想要分辯,她已經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我明白,但大家都是好朋友嘛。」 她明白什麼?荊劭差點吐血,他真的是因為有事才叫思甜加班,他完全不是因為跟思甜搶點心,到底她明不明白? 「我走了。」晚潮給他一個「理解」的眼神,開心地收好她的手編小藤籃,幸好她還留了一個鳳梨酥,不然,豈不是要看著荊劭跟思甜一場火並? 荊劭叫她一聲:「喂……」,卻看見她擺出一個V字手勢,一溜煙地跑出門。門外午後的陽光,照在明淨的玻璃上,映著她藍色毛衣的背影一閃而過,好像一尾小魚,倏地滑進了水波裡。 那麼的快樂無憂。 如果不是她臉上斑駁的燙傷,她的笑,一定美麗燦爛,一如暖春的花開。 荊劭的手伸進外套口袋,觸到剛才她硬塞給他的那團紙包。是還沒有涼透的鳳梨酥,帶著微溫,空氣裡依稀還留著她手上那一絲誘人的甜香。 這一刻,忽然心思動盪。 如果……如果他還是當初的荊劭,就算晚潮的臉傷得再嚴重,他也一定想辦法,重現她飛揚的笑顏。 可是……荊劭啞然一笑,這個世界上,哪有這麼多的如果。 星期四,晚潮做了一桌極其美味的糖醋敲排骨,清炒筍尖和鳳梨豬腳湯。 誰知道宋竹青和李思甜這兩隻貪吃鬼,居然真的跟了來,還沒等荊劭看清楚桌上到底什麼菜色,她們兩個已經歡呼一聲搶上去,二一添作五地大快朵頤。可憐荊劭跟晚潮兩個,站在門口面面相覷,臉色青了又綠,綠了又青。 結果那天半夜,晚潮不得不再做一個洋蔥柳橙煎牛排,安慰荊劭空虛的胃。 事情並沒有就此完結。原來打死都不肯加班的思甜,開始用各種拙劣的理由拖延工作,熬到六七點,再理直氣壯地聲稱加班耽誤了吃飯,一溜煙跑去荊劭家蹭飯吃。 連一向溫和敦厚的竹青,都被她帶壞了。 荊劭那間冷落多年的餐廳和廚房,終於空前的熱鬧起來,三個女生一台戲,直到大半夜還在聽著音響吃點心;不然就上班時間在電話裡討論怎麼做白斬雞、又怎麼做鍋巴燒牛肉,電話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時占線。 只不過兩個禮拜,荊劭已經連眼圈都黑了。 思甜還在嘲笑他:「荊,是不是家有美女,晚上心臟怦怦跳,睡不著啊?怎麼連黑眼圈都跑出來了。」 「今天晚上不准去我那邊吃宵夜!」荊劭警告她。 其實單是吃宵夜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晚潮會在她們走了之後,強迫他吃思甜剛學會做的那一海票食物,比如烤得焦黑跟炭一樣的蘋果派,煮成面片湯一樣的所謂上海雲吞等等。 到此刻他才算明白,做菜也需要天賦。 晚潮那丫頭,看上去懶兮兮的,可偏偏有一雙生花巧手,她能把冬瓜燒出燉肉味,把豆腐燒出螃蟹味,一隻普普通通的白蘿蔔,她可以做出十七八種花樣。還有在西餐廳也未必吃得到的西式料理、像模像樣的日式芝麻海苔飯團、色香味俱佳的韓式魚鍋泡菜……思甜到處搜集來的一大堆菜譜,晚潮只要看一眼就可以倒背如流、如數家珍,而且還提出無數個改進意見。如果被寫菜譜的人聽見,弄不好就會跑來拜山學藝。 思甜跟竹青兩個,大概是天賦不足,學了這些日子,廚藝不見長進多少,八卦功夫倒是一日千里。荊劭有時候甚至開始懷疑,當初他陰差陽錯地用錯了藥,會不會就是她們三個串通好要惡整他的? 惟一覺得安慰的,就是每天有各色美食可以期待。以前從診所回來,一進門就往床上倒;現在下了班,只要一出電梯就能聞見樓道裡彌漫的香氣。連住對門的鄰居,都終於有一天忍無可忍地問他:「荊醫生,你家請了廚師嗎?」 「不是廚師,是食神。」他居然破天荒地跟人家開玩笑。 更誇張的是,那天下班,看見樓下的鄰居大嬸正一臉崇拜地從他的家門口走出來,碰個正著,原來是上門向晚潮討教怎麼做西湖醋魚! 這都是怎麼一回事? 晚潮從門裡探頭出來,看見荊劭,跟他打個招呼:「回來了!」一邊還不忘跟下樓的鄰居大嬸交代,「慢點走,小心樓梯……還有,別忘了清蒸魚的時候薑片不要放太多,會蓋掉魚的清鮮味。」 荊劭站在門口調侃她:「要不要乾脆在門口幫你掛一個招收學徒的招牌?」 「這個建議值得考慮。」晚潮知道他是調侃,笑眯眯地給他一記白眼,「不過還是等我的臉好些再說吧,不然上門的學徒也會嚇跑了。」 一提她的臉,荊劭立刻噤聲。不知怎麼的,他無端端地心虛,好像晚潮臉上的傷之所以還沒有復原,完全是他沒本事的緣故,他荊劭就是毀了她這張臉的罪魁禍首。 「你不是答應過的嘛,我臉上的傷一定有辦法修復?還說都包在你身上?」這句話簡直就變成了晚潮的口頭禪。剛開始的時候他當然是辯解,那不過是為了安撫她當時激動的情緒,他不過是外科醫師,又不是整形醫師,這關他什麼事?更何況他不能做手術,她也是知道的。 但晚潮從來就多的是大道理,「不是我說你,荊劭,如果當初……那麼……」 天天被她提著耳朵嗡嗡地強制灌輸這種觀念,現在就連他自己,也開始疑心,當初他收了晚潮的醫藥費,又沒有避免她的臉留下疤痕,根本就是一件沒有良心沒有醫德,性質十分惡劣的事情。 「燙傷疤痕那是人體的自然生理反應,每個人皮膚組織修復能力都不一樣……」他每次想要解釋,晚潮就立刻一臉不屑,「生病會死人也是生理反應,那還要你們醫生做什麼?」 敢情她是認為,只要有醫生,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死人了。事已至此,他還有什麼可說的? 「喂!」晚潮伸手在他眼前晃,「不進來在門口發什麼呆?」她拖他進門,從圍裙大口袋裡掏出一把瓜子,「要不要嘗嘗,我自己炒的,鐵板燒味道,別處可吃不到。」 「這種玩意,有什麼好吃的。」荊劭搖頭。 「那這個呢?」晚潮又掏出一把杏仁,「這是咖喱味道的大杏仁,獨家秘制,一塊錢賣給你一粒。」 「你怎麼不去搶銀行?」荊劭啼笑皆非,「你那口袋裡到底還裝些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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