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寧馨 > 掌家小閨女 | 上頁 下頁
二一


  那日小妹說會賺銀錢讓家裡過好日子,她根本沒當真,但如今只過了三五日,她就坐在燈下縫新衣了,再不用為難如何把冬日的罩衫改成單衣,還能不露痕跡又齊整。

  難道是故去的娘親保佑?

  但不管如何,小妹總是她的小妹,總是楊家最小、最疼寵的女兒……

  楊柳兒不知自己的狐狸尾巴已經早被慧眼如炬的姊姊發現了,她正在為以後的“金光大道”歡喜。末了又點了一遍存銀,歡喜的收了賬本,提議道:“阿姊,咱倆的櫃子倒出一口唄,我有東西要裝。”

  姊妹倆的閨房炕尾擺了兩口樟木大櫃,這是陳氏當初帶來的嫁妝,兩人平日放些四季衣物,白日裡就把被褥迭上去。如今要倒一口出來也不是什麼大事,楊杏兒連頭都沒抬就應道:“好啊,你自己折騰,別把衣衫都弄亂了。”

  楊柳兒望著忙碌的姊姊,笑得好似一條發現梁子上掛了鹹魚的小貓咪……

  日子像流水一樣慢慢過去,四月馬上就來臨了,柳樹溝的旱田裡家家戶戶蟄伏了一冬的麥苗早就蘇醒過來,節節拔高,抽穗,就等著喝飽雨水開始灌漿結粒。而那些打算種穀子和玉米的旱田被鎬頭刨過,肆意裸露著淺黃色的土層,遠遠望去顯得分外斑駁。

  有些心急的老人已經開始提起籃子,裝好香燭,不辭辛苦的走去三十裡外的道觀求雨了。

  因為若是老天爺不開恩,為了保證麥子豐收,他們就得憑藉人力從十裡外的金河支流挑水了。

  兩隻木桶,一根扁擔,只能澆炕面那麼大一塊麥田,那絕對是所有人的惡夢。

  每年村裡都有人因為這個累倒,光請醫問藥就幾乎花掉一年的進項銀子,但不累又得不到糧食,這是個兩難的選擇題。

  而楊家今年除了四畝冬麥,還有四畝旱田及一畝新開的坡地,比別家更盼老天爺下場透雨。

  楊山這幾日望著越發勤快出工的太陽,不知是該歡喜還是該歎氣。

  家裡兩個閨女鼓搗的汽水,因為天氣熱,賣的越來越好,聽說城裡已經有酒樓每日訂貨,只要有客人進門,就先上一碗給客人解渴、嘗個新鮮。左右一碗才兩文錢,哪個酒樓掌櫃也不會吝嗇,畢竟哄得客人歡喜了,一打賞就是幾錢銀子,多少桶汽水都買回來。

  他雖然不知道閨女到底賺了多少錢,但也不曾開口問,只從家裡迅速還了外債,還有飯桌上頓頓不斷的葷菜就能看出一二來。

  按理說,家裡日子好過,他應該歡喜才是,但農家人終究是以田地為根本,老天爺不下雨,今年豈不是要欠收了?

  楊山正在擔憂著,就見楊柳兒和楊杏兒姊妹倆都一身豆綠色新衫子,下搭月白色的裙子,打扮的清爽又乾淨,說說笑笑的從城裡回來。

  姊妹倆一踏進家門就見父親皺眉蹲在石磨旁,一下就猜出了一二,楊杏兒給小妹使了個眼色,同父親打個招呼進屋了,楊柳兒則笑嘻嘻的湊到父親身旁坐了。

  “阿爹,你今日沒下地啊。我今兒聽攤子旁邊的算命先生說,過幾日就要下雨了。”

  “真的?”楊山大喜,連聲追問,“那先生有說是多大的雨嗎?小雨可不夠麥子喝啊。”

  “說是足夠了。”說著,楊柳兒就噘起嘴,嗔怪父親,“阿爹偏心,只顧田裡莊稼。若是下雨,我的汽水就賣的少了。”

  楊山一聽,扯了頭上的白頭巾,有些歉意的搓了搓腦袋,笨嘴拙舌的安撫閨女,“阿爹收了麥子就磨面,到時候給你烙餅吃。”

  聽了,楊柳兒也笑道:“好啊,阿爹種的麥子磨出的白麵最香。”

  其實自從汽水攤子賺了錢,楊家的飯桌上就沒斷過饅頭和麵餅,若是等楊山的麥子收割,交了官府的賦稅後,實在剩不了多少,到時候留些過年嚼用的,再送去老宅那裡一百斤,能輪到一家人嘴裡的,幾乎蒸不出幾鍋饅頭。

  所以楊柳兒也一直沒把田裡的出產劃到她的預算裡,但她可不會壞心的傷害一個努力想給兒女好日子的父親。

  果然,小女兒的一句誇讚,一下就安慰了楊山,他難得的在小女兒頭上拍了拍,問道:“你們今日怎麼回來這麼早?沒有人欺負你們吧?”

  楊柳兒搖頭,笑道:“沒有,今日又有人來訂走一桶汽水,我和阿姊就提早回來了。”

  楊山點點頭,再次囑咐,“若是有人欺負你們,一定要告訴阿爹,阿爹護著你。”

  “好。”楊柳兒一臉甜滋滋的笑著點頭,這種被人疼愛保護的感覺太好了。

  一家人吃了午飯,楊誠問了幾句,聽到下午沒什麼活計,就要回窯洞去繼續讀書。最近家裡有了余錢,他也去書鋪買了幾本書,除了四處轉悠找野蜂窩,支持兩個妹妹的小生意之外,他恨不得白天黑夜都鑽在書裡不出來。

  不得不提的是,蜂窩熏多了,他的經驗也是日漸豐富,如今只偶爾被蟄幾下,再沒有像第一次那樣滿頭紅腫包,否則別人還罷了,楊柳兒怕是第一個要跳出來反對。

  她怎麼能忍受文質彬彬的帥二哥被毀容,那還不如多花些銀錢,去雜貨鋪裡買蜂蜜。

  正好,楊杏兒想起先前同大哥和小妹商量的事,開口道:“二哥,你先等等。還有五六日就是阿娘的百日祭了,我和小妹還有大哥琢磨著要辦八大碗的席面,不知阿爹和二哥怎麼說?”

  楊柳兒偶爾會舉著賬本同楊誠顯擺賺了多少銀錢,所以他對家裡存銀有個估量。聽到這句就立刻贊同道,“成,有什麼活計,你們喊我,別自己累到了。”

  楊山卻是皺了眉頭,原因無他,實在是因為農家清貧,紅白喜事,能招待來客每人一碗臊子面就成了。八大碗的席面卻是個高規格,畢竟要擺酒席,葷素各半、走油炸肉,有饅頭有酒,雖然特別體面,但沒有十兩銀子絕對張羅不下來。

  楊家這麼多年來,年景最好的時候也不過才四五兩的進項,一個百日祭就頂兩個豐年,就算兩個閨女賺了些銀錢也不能這麼糟蹋,畢竟老大還沒娶親,老二還要讀書,閨女還要攢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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