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納蘭 > 惟心鎖鷹 | 上頁 下頁


  陳修心臉色沉了下來,他可不想像葛金戈一樣,被一個小女子吃定:“你一個小小丫頭,管得也太寬了。”

  韋小心笑容燦爛,辭鋒卻更加銳利:“我一個小小丫頭,從不敢管分外之事,我的本分就是照顧公子的身子,找所做的一切都是為著公子的身子。倒是陳閣主你,身為千凰樓天雯閣的主事,位高權重,可大事小情,卻不見自己做主,動不動要請示公子,千凰樓並沒有什麼大變大亂大災大難,陳閣主怎麼就有這麼多事來煩擾公子,不知你陳閣主,執掌天雯閣,管的又是什麼?”

  陳修心何曾被個小丫頭如此斥責過,怒斥一聲:“大膽!”右掌揮了出去。

  陳修心身負武功,再怒火中燒也不曾想過要打一個不會武功的女人,只想稍稍運力將這個礙事的小丫頭掃一邊去,讓她受些教訓。誰知韋小心卻正好挺胸走前下一步,無巧不巧,陳修心的手指正觸到她的胸部。那纖柔的感覺嚇得陳修心飛快縮手,心頭一陣迷亂,只覺臉上猛然熱辣辣一陣疼,竟是挨了一記耳光,卻見眼前的女子,柳眉倒豎,杏眼圓睜,眼中淚水盈盈欲泣,嬌軀也氣得微微發顫:“不要臉,你,你欺負人。”

  陳修心心中又是迷糊又是氣怒,臉上疼痛有限,但羞怒之下,卻直如火燒一般,以他的身手竟無端讓個不會武功的女人給打了,以他的地位,居然當著旁人的面,叫一個丫頭給掌了耳光,這一刻,心中的憤怒,真是叫他恨不得將這個女人給好好教訓一番。

  但是看著這個氣得俏臉煞白,滿眼淚水,隨時就會哭出來,指著自己直罵下流,事實上也確實讓自己碰了身子(雖然自己實無此意)的女人,明明是理直氣壯的火氣,倒是不好發作出來了。

  鐵如真與何風清看情況不對,陳修心無端挨了一耳光,若不報復,也難以抬頭做人,但韋小心以女兒之身,受了輕薄,更極可能大叫大嚷,把事情鬧大。千凰樓堂堂閣主和一個丫頭鬧出這樣的事來,給旁人知道豈不難聽?二人忙上前來,一左一右夾著陳修心,也不提這眼前的事,只當什麼事沒有,笑著將他拉走。

  “公子即在休息,我們就不要驚擾他了。”

  “是是是,其實樓子裡也沒有什麼大事,咱們也能自己處理,何必讓公子勞心呢。我們先回去吧。”

  二人一邊勸,一邊生拖硬拉,將人給勸走了。

  陳修心其實也正左右為難,進退維谷,發作也不是,忍氣又不甘,現在有兩個相勸,他也就半推半就地離開,以避免這眼前的尷尬。

  韋小心尚且不甘,跺著腳想要理論,奈何,鐵如真與何風清拉著陳修心施出輕功來,看似拉拉扯扯,其實似慢實快,轉眼就出了五鳳閣遠遠去了。

  韋小心追到五鳳閣門前,眼見算不了賬,本來滿臉的怒氣卻又化為燦爛笑顏,原本氣得要發抖的身子,卻又笑得花枝亂顫,就這樣喜氣洋洋,得意至極地回頭往裡走了。

  ***

  靜室中,雙殺與書硯都差不多猜出韋小心是去幹什麼的了,也知道外頭三個人不是易與之輩,陳修心的性子更是火暴,心裡頭正為韋小心著急,韋小心便已笑容滿面地進來了,一進來,就忙給他們比了個大獲全勝的手勢,一時三人都不禁受了韋小心滿心歡喜的感染,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

  站在床頭的書硯看秦倦已然睡熟,便輕手輕腳接近韋小心,壓低了聲音說:“你真是大膽,不但敢頂撞公子,還敢出去攔幾位閣宅,你可知他們被公子收伏之前,都是江湖豪強,殺人不眨眼的。”

  韋小心微笑,以同樣小的聲音回答:“可現在他們是正經生意人啊,即是正經人,我便不怕。我只負責公子的身體,我盡了我職責,便無愧於心。就是頂撞公子,也是同樣的心思,想來公子也不會怪罪我。而且,說句實話……”她微一遲疑方說,“外頭人都贊公子聰明天縱,依我看,公子固然聰明,但觀其行事,反不見真正的大智慧。我雖有些不識進退,不守規矩,卻也有我的苦心,我自認無淪為公為私,無論是為公子還是為千凰樓,我都沒有錯。”

  聽了這話不但書硯皺眉,就是藍衫雙殺也臉現不悅之色,靠近了幾步,等著她解釋。

  秦倦的才智向來令他們口服心服,韋小心竟說出這樣的話來,自然叫他們不悅。

  韋小心卻不急,從容低聲道:“真正的領袖不一定要某一方面的絕世之才,而應該信人重人。看劉邦謀事不如張良,治國不如蕭何,用兵不如韓信,卻能收天下英才以用之,這才是真正的將相之才。我看這千凰樓上下人才不少,為何事事皆要決于公子。公子若能放開手腳,任他們自己做出決斷,縱然有一二錯失,卻也給了他們磨煉的時機。公子如此勞神,其實未必是好事,他日若公子不能再過問千凰樓的事,千凰樓不攻自破,這豈不反誤了樓子。更何況,如今的樓主並不是公子,而是肖飛。公子本人過問太多,卻未必是好事。公子雖有不世之才,但這等管理之道,位份之別,若不顧及豈不是平白讓人生了不滿,年深月久,徒然生變,更加不好了。”

  書硯與雙殺平日都視秦倦如同神人,只覺旁人尊敬他,服膺他,部是理所當然,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可是聽書小心如此一講,倒也確實有道理。只是他們都不是身居高位的人,也不會考慮這等管理上的技巧細節,只聽書小心這麼一說,便已覺得一個頭即疼且大了。

  韋小心也不再多說了,笑道:“公子已然睡了,為免還有那不知好歹的人進來,我去外頭守著,為防他們一個比一個凶,兩位大哥肯不肯出面護花啊?”

  書硯忍不住說:“不要太胡鬧了,萬一真有什麼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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