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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裡頭傳來蘇吟歌的叫聲:「青瑤,你怎麼了,還不快來,飯快涼了。」

  顧青瑤這才驚醒,往後頭走去,走了數步,腳步就不知不覺慢了下來。

  一直都在躲避著不願想,但是,事實上,她卻日日與蘇吟歌住在一起。縱然未及於亂,但外頭的人,流言只怕早已傳遍了。

  早就該走了,現在的她至少已學了蘇吟歌五成的醫術,足以自立生存了。可是,數次要開口,卻一直沒有說。但在心中,她也清楚地知道,縱然說了,蘇吟歌也是斷然不肯,絕然不許的。

  走進小廚房,桌上的兩碗飯,三個菜,都熱氣騰騰的。或許是這小小的廚房有火有灶有熱菜,太暖了一些,所以,眼睛也有些潮了。

  顧青瑤靜靜地坐下,端起蘇吟歌為自己盛好的飯,第一筷卻先夾了菜,放在正用左手拿筷,笨手笨腳的蘇吟歌的碗裡。

  蘇吟歌微微一笑,眸光裡有溫柔的水,在無聲地流淌。

  顧青瑤低下頭,開始擔心眼中的溫潤不知是不是會化為水珠,將他驚嚇。

  是的,真的已經發生了。

  在無數個日夜裡,在秋風中,在明月下,在交談時,在爭執時,有些事真的已經發生了。

  無法抗拒,也從來沒有意識到應該抗拒,就任憑這奇特的情緒長驅直入,佔據身心。

  她得病,他守候;她學醫,他教導;他笑她激她,她恨他罵他;他把著她的手,教她扎針時的力度和方寸;他抱住她的身,給她呵護和溫暖。她的狼狽,她的悲苦,她的傷痛,她的激憤,全都讓他看盡了。她任自己在他面前崩潰,她任自己在他懷中哭泣。他為她所做的事,她知道;她心中的痛,他明瞭。

  多少個夜晚,從驚痛中醒來,他總會守在身旁,用被夜風凍僵的手,努力來呵暖她的心。

  點點滴滴皆已在心頭,縱十世三生,也不能抹去。

  還記得當年嫁予宋劍秋時,媒人上門,父母開懷,隔簾見那男子神情飛躍,聽聞他俠行英豪,便傾心點頭。夫妻情愛雖篤,相處卻遠不及與蘇吟歌的親近交心。

  但是……

  「青瑤,在想什麼?」

  心思還在亂紛紛,蘇吟歌的聲音又將她震醒,忙笑一笑,掩飾過去,卻並不知自己笑容中的疲倦。

  縱然心中有了他又如何?

  經歷了這麼多,面對了這麼多,這顆心已然太累,累得再沒有力量去接受新的一切。

  被休的女子,棄婦的身份。

  縱然他全不會在意,但已心力憔悴的她,卻還有多少勇氣再活一次。

  吟歌,我與你……

  「青瑤!」蘇吟歌已察覺出她的不對勁,站立起來,走到她身旁。其聲音溫柔得可以感染一切,眸子廣闊地可以包容一切。

  顧青瑤怔怔地瞧了他半晌,幾次欲言又止,終於開口道:「吟歌!」

  蘇吟歌劇震,這是顧青瑤第一次直喚他的名。

  「我與你……」

  「開門,快開門!」忽然響起的敲門聲雷鳴似的震耳欲聾。

  「開門,裡頭的郎中是死人嗎?」

  蘇吟歌急道:「可能是有急病人。」

  兩個人急忙走出廚房,轟然聲起,大門竟被生生劈開。

  兩個人飛快地竄了進來,轉眼已到面前。

  顧青瑤不由自主地搶上一步,攔在蘇吟歌之前。

  蘇吟歌伸手一推,推不開顧青瑤,便側走兩步,從她身後探出身來,一眼看見來的兩個漢子,一人執刀,一人佩劍,都是高大強壯,眉目英悍的人。

  執刀的漢子扶著佩劍的男子,佩劍者面目扭曲,身上的鮮血染紅了整件衣裳。

  蘇吟歌想也不想,就上前一步,要把那佩劍者扶過來。

  執刀漢子哼了一聲,提起刀對著蘇吟歌就砍。

  顧青瑤在側,一探手,便將那佩劍男子的劍奪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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