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莫築淩 > 懷春曲 | 上頁 下頁


  「我……我不放心小謹,我出去看看好了,少爺請慢用。」

  楚楚正想跨步離去,靳袁皓偏不趁她意地出口阻攔。

  「且慢,他有福伯陪你不用擔心,倒是我有很多話想問問你。」

  他一說完便起身離開飯桌,楚楚聽他這麼說,也只好跟在他後面。

  靳袁皓坐上廳堂的椅子,示意站在一旁的楚楚坐下後,隨即泡了一壺上等的碧螺春;整個大廳上彌漫著一股香氣,卻也有一種詭譎的氣氛。

  靳袁皓斟了杯茶給自己,也斟了杯給楚楚後,才慢條斯理地問:「我姐姐沒交代什麼遺言嗎?」

  「有,夫人要我見到少爺後,當面交給你一封信與一支玉簪子。」楚楚掏出懷中的信與玉簪遞給他。

  接過物品後,他馬上拆閱,臉上毫無表情,手中的玉簪卻已是愈握愈緊。

  楚楚見他不語,柔聲問道:「夫人寫了些什麼嗎?」

  「沒什麼,只交代要我好好照顧你們。」靳袁皓閉起雙目,隨便應了聲。

  「請節哀順變。」楚楚看他如此不能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靳袁皓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當時如此危險,你大可在事發時趕緊逃跑保命,為什麼要如此捨命地受我姐姐所托?」

  被他的眼神嚇到的楚楚,一時間不知該從何說起。

  靳袁皓見她欲言又止,心一沉,料想她只是一個攀龍附鳳的俗人。

  「哼!你是過怕苦日子了吧?心想還有魏立謹這個金飯碗在,只要想辦法投奔他的親戚,你就不必愁以後的生活,我說的可對?」他不屑地拿起聞香杯,聞了聞杯中的餘香。

  聞言,楚楚激動得無法自己,他怎能不分青紅皂白地誣衊她!?

  思及此,她氣憤地站起身對他吼道:「本姑娘行得正,坐得端,請你不要亂猜測,如果我是個見利忘義之徒,又何必冒著生命危險,辛苦地帶著小謹來到揚州?」

  沒料到她會有這種激烈反應的靳袁皓,放下杯子,「就算被我猜中,你也不必惱羞成怒。」他直視著盛怒中的她。「我沒有惱羞成怒,你不必如此諷刺我。你倒說說看你覺得我哪兒不對勁啊?」楚楚從未碰過如此不可理喻的人,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反正她又沒做虧心事,還怕他不成。

  靳袁皓早算准她會這麼說,「你如果沒有跟賈致忠有某種協定,憑你這樣的弱女子又怎能逃得出那樣的屠殺嗎?就算你真的夠幸運,可從魏府到關內這幾百里的路程,你又怎能躲過他們的爪牙?」

  「這……」她也曾懷疑過,但她只猜想他們可能因為某種緣故而沒有追來,故她和小謹才能倖免於難。

  「怎麼?無話可說了吧?你方才的氣勢到哪兒去了?」他一臉鄙夷地盯著她,如鷹般的雙眸瞅得她渾身直打哆嗦。「我不是無話可說,而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不過我可以保證,我絕對沒有貪圖任何榮華富貴的意思。」楚楚忍氣吞聲地說。

  「你可以讓立謹、福伯和晉不懷疑你,但我靳袁皓可不是那麼好騙的,你最好給我老實的招來。」他將杯中微冷的茶一飲而盡,再斟滿一杯。

  他淡淡的語氣讓楚楚起了寒意,她明明無愧於心,為何會被他的氣勢嚇得不知所措?

  見她久未回答,靳袁皓再度開口:「你不要給我拖延時間,你若想等立謹回來替你幫腔,那你可打錯如意算盤了,我買的那些炮竹讓他玩上三天都還有得剩,你最好給我老實一點。」他睨了她一眼。

  「我不是想拖延時間,而是在想該怎麼開口才好,請你不要那麼看不起人好嗎?」楚楚蹙起黛眉,想不到天下千千萬萬種人,卻讓她碰上像他這樣自負又老奸巨猾的人,算她倒霉。

  「怎麼開口還用得著想嗎?嘴巴張開不就可以了,愚蠢。」靳袁皓呷了一口茶啐道。

  他是在跟她開玩笑嗎?楚楚怔愣了好一會兒,呆若木雞地直看著他。

  靳袁皓沒好氣地道:「看夠了沒?還不快給我解釋清楚。」

  被他這麼一說,楚楚才趕緊說道:「我說一段往事給你聽,若你聽完以後還是懷疑我對魏府的忠誠的話,那我也莫可奈何。」

  見他不出聲,她逕自說道:「那我當你默許?」他理也不理她,無所謂地聳了下肩。

  「我一出生就沒了娘,我爹獨自扶養我到六歲時便去世了,鄰家嬸嬸見我可憐,便送我到京城來,讓我在她朋友開的客棧中幫忙,就這樣直到我十二歲時在街上遇上了夫人與老爺。

  當時我提著一大籃的蔬菜沒注意來人,於是撞到老爺,蔬菜灑了一地,也弄髒了老爺的衣裳,可是老爺非但沒有斥責我,還幫忙我撿起來,我那時好感激老爺。夫人見我瘦小於是詢問我的家世,我見夫人那麼漂亮又親切,便沒有隱瞞地告訴她,後來夫人跟老爺交談了一會兒,老爺便將我手中的籃子提了去,夫人便帶我去魏府了,從此我便跟在夫人的身邊。

  夫人也不讓我多做事,只讓我陪小謹玩,更讓我學琴棋書畫,雖然如此,我並沒有恃寵而驕,而是一直滿懷感激地想找機會報答夫人和老爺對我的恩惠。只可惜老天爺不長眼,竟讓善良的夫人和老爺得到如此的下場;為了不辜負夫人對我的疼惜,因此就算貼上我的命,我也要保全魏家唯一的命脈。我也不知道當時我怎麼有辦法帶著小謹一路來到揚州,我只是想完成夫人的遺願罷了,根本沒有你所說的勾結外人的行為。」話一說完,她揚了揚下巴,示威似地看著坐在椅子上的靳袁皓。

  靳袁皓只是冷笑數聲,「這麼說來還真感人肺腑。」他站起身走向窗旁,看著外頭魏立謹和福伯嬉戲的景象,「我怎麼知道這一切是不是真的,還是你早就計劃好的?」

  「反正你擺明瞭不相信我所說的一切,那我們還有什麼好談的?」她真搞不懂這個人在想些什麼,陰沉得令人感到莫名其妙。

  「談?從頭到尾我有說過要跟你談嗎?」他好笑地問。

  「你明明說要問我一些事的呀!」這個人怎麼這麼奇怪?

  「這就對了,是問而不是談,何況你有什麼資格與我談?」

  如此囂張狂狷的話,令楚楚恨不得能不顧身份,拿起能丟的東西往他的後腦勺扔去。深吸了一口氣,她努力壓抑心底的不滿,「好,既然我方才所說的話你根本不信,那夫人信中應該有交代關於我的事吧?」

  「姐姐只說要我好好照顧立謹和尋出姐夫的下落而已,至於你,她只說要我好好謝謝你,答謝你對魏家的付出罷了。」

  「就這樣嗎?」不是她不相信,而是這麼一來,任誰也幫不了她了。

  「要不然你還想怎樣?要我們靳家重金答謝、包養你一生嗎?」

  姐姐怎會昏了頭地要他娶她做媳婦呢?蠢也就算了,像她野心如此大的女人哪裡配得上他?她連替芙蓉提個鞋都不配。姐姐竟還說她乖巧伶利,雖出身貧賤,但品德性情、才華氣質並不比一般的大家閨秀差。但他怎麼看就是看不出來,她明明就是一個脾氣極差的女人,姐姐沒搞錯吧?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這個人不替人亂加罪名會死是嗎?真是欺人太甚。「你可以讓我看看內容嗎?」

  「有什麼好看的?」靳袁皓皺起劍眉,給她看了還得了。

  「我看得懂的。」她以為他是認為她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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