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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尾聲

  遠山似黛,山腳下的田裡,莊稼人正忙著農事,各家的娃娃們便在田埂上奔跑嬉鬧著。

  轉眼又逢春,清明剛過,又是穀雨。

  娃娃們一邊嬉鬧,嘴上不忘念著爹娘教的農諺:「穀雨時節種谷天,南坡北窪忙種棉;水稻插秧好火候,種瓜點豆種地蛋;玉米花生早種上,地瓜栽秧適提前……」

  一輛馬車自田間小道的一頭漸漸移近,駕車的少年一身樸素衣衫,模樣瞧著十分討喜。

  村裡的許多人都認識他,因為他常常來,經常還會帶來許多東西送給鄉民們。

  「蘇公子,又來看蘭姑娘啊?」

  少年點頭,不忘同田裡的鄉親們打招呼,然後揚著鞭朝村口方向行去。

  一路行進,在村東一處青瓦房前停了下來,馬車尚未停穩,他就已經扯著嗓子喊了:「屋裡頭的姑娘快快出來迎客!」

  木門拉來,主人迎了出來。見到來人倒也不覺意外,笑著揶揄道:「你不是下月就成親了嗎?居然還有閒工夫跑來這裡。」

  「玉哲妹子,你一個人躲在這鄉下地方,姐姐我總歸是不放心,哪還有什麼心思去成親呢?」

  蘇宛然跳下馬,對於自己年長玉哲半歲一直是引以為樂,十分的開心。

  玉哲搖頭笑,「你這話要是讓傅將軍聽見了,我罪過可就大了。」拉開門讓出路,「進來再說吧。」

  二人進了裡屋,玉哲為蘇宛然斟了茶,跟著在一旁坐了下來。

  「你喜事將近,為何卻突然來找我,難道是……京裡出什麼事了嗎?」

  此處是她母妃的故鄉,她當年就定下了心思,有朝一日如果能從宮裡脫身,便來這裡生活。一晃眼的工夫,已是五年過去了。

  蘇宛然也不再開玩笑,認真道:「我來找你是真有要緊的事。」

  這幾年,她一直來,一直將京裡的消息帶給隱居於此的玉哲,並無時無刻不在考慮著如何才能把人弄回京城去。

  玉哲連忙道:「你說。」

  蘇宛然看了她一眼,突然露出別有深意的笑。

  宛然說的是一個自她的未婚夫傅琛那裡聽來的消息。

  傅琛說,皇上的意思,有意將皇子東方胤立為太子。

  這一切都是東方離私底下同傅琛談心時才說的話,外人自然無法知曉。而蘇宛然一直覺得自己當年的逃婚對東方離有所虧欠,所以滿心滿意地拉了自家夫婿來促成另一對有心人。

  五年後的今天,玉哲聽著這個消息,忽然覺得寧靜,那些紛繁的恩怨糾葛仿佛已是上輩子的事了。

  這五年裡,天子勤于政務,將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國泰民安百姓和樂。她不知他有沒有找過她,卻時時警告宛然不許將她的行蹤透露出去。

  當年她用詐死騙來東方離的許諾,事後他卻沒有追究,而是當真信守了諾言放了她離開。至於胤兒,則是留在了宮中,交由林貴妃撫養。

  她知道當初他為何會放她走,因為當年的詐死,剛好給了她一個名正言順退去前朝妃子身份的藉口。外界只當她早已香消玉殞,她卻平安地在江南度過了五年。

  她猶記得分離那日,他神色悵惘地對她說的那番話。

  他說:「想不到我在你心中,不過是個心腸冷硬之徒,才會惹得你以死相迫。也想不到我在多年後的今天,仍會犯下心慈手軟的毛病。如今想想,當年未能當上皇帝,也不儘然都是皇兄的錯,如我這般在心態上終究弱了一成的人,或許註定無法成就大事。」

  她望著他眼底的悲傷,自己也受了感染,心頭是止不住的酸澀之意翻滾。

  只是當時只覺得一切皆已落下定數,再無回頭的可能。

  她沒有回草原,躲在這裡除了宛然誰也不知道。她害怕他會有朝一日找來,又在隱隱希冀著,某一日的路上,能與他擦肩而過,駐足回首,相視一笑。

  也便是這樣的心思,支撐著她度過了這漫長的五年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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