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莫小北 > 談場戀愛敢不敢 | 上頁 下頁
二十五


  也許他們都以為對方沒聽見自己的聲音,而房間裡的聲響靜得像是凝固住了,除了彼此的心跳,那兩句微弱的低喃他們都聽得很清楚。

  生活突然像是跳脫進另一個陌生的世界裡,混亂的事情接踵而來,快得讓人招架不及。

  五月天,氣候轉了盛春,常常是陽光滿天的天氣,可她的生活卻驀地翻轉過一個半圓,突然沒有了釋然沒有了歡笑,全是傷心和沉重。

  她跟程柯之間的關係一路放任地走下來,不談未來,不吵架,甜蜜而心酸地相處著,真的應了她當初的那句話:抓住一天是一天。

  程氏企業在長子和一群不甘心的親戚聯手下,已經動手對「飛遠」發難。「飛遠」經營的再成功也抵不過一個財力強大的集團出手作梗。一個月前,程柯跟「誠信集團」的千金葉林林定婚了。「誠信集團」是程氏最強的對手,多年交手下來誰也沒占到上風。現在程氏老董事長死了,誠信又攬到了程家的三公子做乘龍快婿,勝算已經是成竹在握。

  而程柯,像他說的那樣,為了守住「飛遠」會不惜任何代價,出賣感情是最廉價卻最迅速的手段。他還說,等和葉林林結婚接手「誠信」之後,他會全力反擊程家那些人,因為他們不曾放過他母親,人已經去世了還背了個意圖謀殺的罪名,甚至還拼命找證據證明程柯也是共犯。他跟程家註定要對壘到死,既然不打算輸,就只能把對手置到死地裡去。

  太多的沉重還來自身邊的人。季千妍和薑哲鬧翻了,突然有一天跑到她家裡,什麼都不肯說,只是抱著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完了就發呆。第二天遍跑去跟童老大辭職,童老大不肯放人,於是批了她一段長假讓她出門散心。

  天藍送她上火車,走之前她們在候車廳的長椅上聊了很多。

  天藍終於了知道她跟薑哲之間的事。季千妍說著說著又哭了,抓住天藍的手茫然地問:「你說這個世界上會有真的感情嗎?你相信有嗎?還敢相信嗎?我不相信,再也不敢相信了。」

  火車緩緩滑出站台,天藍看著空空的軌道發呆,突然覺得這一刻心也跟著一起空得讓人揪痛。

  轉身的時候她看到薑哲站在不遠處,鬍子拉雜眼神空洞,呆呆看著火車開走的方向像一尊化石。他是來送火車的,可看那樣子並沒有追去的打算。本來也是,他還有什麼立場去追呢?發生了那種事,如果換作是她一樣走得毫不心軟。

  她安靜地走過他身邊,沒有打招呼。不想打,也沒必要。為了自己的好姐妹,她有生氣不平的權利。

  五月中,天氣漸漸燥熱,悶得讓人不安。

  江黎也出事了。她跟杜文清鬧了點小彆扭,在馬路上亂跑,杜文清為了拉她躲避一輛貨車,被車子撞飛了出去,120還沒來人就走了。

  這個打擊對江黎來說實在太殘忍。她跟杜文清從十七歲的那場舞會開始交往,在一起六年多了,兩人早已在談婚論嫁,現在竟發展到這一步。做醫生會見證無數的死亡,但不代表親眼看著自己最愛的人,為了救自己而死在自己面前。

  江黎當場就崩潰了,抓著貨車司機瘋狂地叫:「撞死我!撞死我!把我也撞死吧!」

  貨車司機傻了,她也一頭撞到還沾著血跡的車頭上,當場昏了過去。

  數不清的混亂仿佛沒有盡頭。杜文清下葬了,骨灰埋在市郊墓群一處朝南的位置。江黎幾次尋死不成,把自己鎖了整整一個星期,然後托江楓匆匆辦了簽證,五月底的時候飛往那個陽光充沛的澳州。她說那裡是她跟杜文清最想去的地方,也許她去了就不會再回來。

  第一次覺得生活是這麼的殘忍,第一次覺得生命茫然不可依。短短一個月她已經經歷了原以為離自己很遙遠的背叛、死離,發生在別人身上,卻心痛得讓她快不能呼吸。老天爺的思維突然像是發生了錯亂,才會把最殘忍最不公的事丟到她身邊善良的人身上。她甚至常常心悸地想自己的明天會不會更不堪,想到冷汗直流從噩夢裡驚醒過來。

  程柯看出了她的傷心,總是把她摟進懷裡,輕拍著她的肩膀哄:沒事的,沒事的,還有我在。

  她像溺水者抓到救生圈一樣牢牢鎖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溫暖的胸膛卻無法再感受到熟悉的溫度。還有他在嗎?可惜他還能在多久?一天?一個月?一年?這樣的溫聲軟語已經變成她心裡最沉重的桎梏,多一分,她還能逃生的可能就少一分。他看出了她的傷心,看出了她的心慌不安,可是除了還能像現在這樣短暫地把她摟在懷裡安慰,他已經給不起任何東西,他不肯給也不能給,何況她也不敢要。

  不能再麻木地自己騙自己下去,在最殘忍的現實還沒到來之前,她應當明智地選擇退場了。不可以再傷害自己。

  江黎走了,千妍也去了那個有海的城市,偶而還會打電話過來。她說她現在每天跟在一群漁民的後面,碰上天氣好也會出趟海,暫時不想回來。

  最好的兩個朋友突然都離開了,天藍的生活似乎一下子陷進孤立無援裡。每天除去和程柯在一起的時間,大多時候她總顯得神絲游離,偶而寫個稿子也是不知所云。童樹文曾歎氣地說不如也放你幾天假吧,去找小季,好好散散心。童老大真是個善良的好人,總這麼寬待自己的下屬。不過她搖搖頭拒絕了。她是打算走,但要在一切事情全都了斷了之後。

  「天藍,我是雷晴啊。你這傢伙畢了業之後就沒了蹤影,也不跟我們聯繫,虧我們大學睡了四年上下鋪,你可真沒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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