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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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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秒鐘後,她歎了一口氣,雖然很輕、很細,可仍是讓雪擎聽見了。 “不是每個人一生下來就都衣食無缺,我和你是不一樣的。”岱吟說得雲淡風輕,就好像對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她早已認命般。 確實,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雪擎和岱吟的確很不一樣,他們仿佛是來自兩個世界的人。 雪擎出生富裕家庭,又是獨生子,自小就是過著要什麼就有什麼的生活;但岱吟卻來自一個父親早逝、母親棄家的家庭,又有個患有腦性麻痹的年幼弟弟需要她照顧。 他聰明、反應靈敏,即使考前不念書,他也能在隔日的試卷上答出好成績;但她是個很鈍、反應慢的人,除了語言外,其它科目就算她徹夜不睡認真讀,她還是無法在隔日的試卷上答出滿意的成績。 他……反正他不明白她,就像她也不懂他一樣,那種感覺就像是天不懂海有多深,海也不懂天有多高,就算拿尺來量,也不會有正確答案。 然後,岱吟向前跨出步伐,越過雪擎,走進了視聽中心。 這堂課是影片欣賞,算是比較輕鬆的課。 雖然不太需要花費精神來上這堂課,不過學生們卻對教授這堂課的老師頗有怨言,因為這個老師是出了名的愛點名。上課開始時,點名第一次:課堂進行約二十五分至三十分鐘後,他會再點名一次;下課前,也一定要確認還留在現場的同學是哪幾位。 他最愛掛在嘴邊對學生們說的話就是:“我知道你們現在的學生,對於必修課不能選擇老師這一點很不滿,但是我們這些老師,也不見得樂意來上這種不能選擇學生的課。你們自己想一想,如果我時常蹺班不來上你們的課,還要你們在教室裡空等,你們心裡是什麼感想?所以大家互相諒解一下,我不蹺班,你們也不蹺課,這樣我們就能相安無事直到學期結束。” 這位老師的話聽起來很牽強,態度也很強勢,但仔細一想,其實他那種說法也沒錯啊。所以學生們埋怨歸埋怨,卻也都乖乖配合不蹺課。再說,上課看影片確實也很輕鬆,所以蹺這種課好像就沒什麼意思了。 “程雪擎!” “有!”程雪擎和陳雪晴又再度同時舉手。 底不同時舉手的兩位同學互看一眼,楞了一會兒,相視而笑。而臺上的老師皺著眉看看底下的他們,搖搖頭歎口氣。 “唉,我說你們兩個的名字怎麼會那麼相像?每次點名總要上演這麼一次同時答『有』的情節,也是很麻煩的事。”老師低下頭,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事,幾十秒後,他得意地抬起頭,“我看以後我點名時,就在你們名字後面加上先生、小姐好了。” 接著,老師又低頭看著點名簿,一個一個叫著名字,直到喊了俞岱吟,聽到她答有的聲音時,他才又抬起頭來。 “嘿嘿,俞同學,你今天還真早耶。我印象中,好像都是在課堂結束前的那次點名才會聽到你的聲音。”老師冷眼看著岱吟。 對於這種愛遲到早退的學生,他向來就沒有好感。 哪有聽課比講課的人還大牌的事! “以後我會儘量不遲到。”岱吟站起身,微頷首。對於類似的冷言冷語,她其實也慢慢習慣了。 “俞——岱——吟!”老師來回撫著下巴。 “你有個好名字。這岱字是代表山嶽,而山嶽在古人眼裡,能出風雲,能導雨水,滋潤大地,生長萬物,養育群生。所以我想,你父母親對你的期望一定很高。只是老師頓了頓,又接著說:“你這樣的學習精神,恐怕會辜負對你期望甚大的雙親吧。” 仍是站著的岱吟,雙掌貼在大腿兩側緊握成拳,背脊挺直的她,面無表情地盯著桌面的一角。然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低下頭,開始收拾自己的背包。 “我父親很多年前就因為意外而去世,母親後來也跟著離家出走,所以基本上,我並不知道他們對我是不是抱著很大的期望。不過,我可以很確定的一件事情就是……”岱吟拎起背包,先是低頭看著自己那雙已磨得破舊的白球鞋,而後抬起眼,用著很驕傲的表情說:“我並沒有對不起我自己,更沒有對不起我的父母親。” 一個轉身,她帥氣地邁開步伐,踏出了視聽中心。轉身的那瞬間,她 接收到了來自這個空間各角落投注在她身上的異樣眼光。 當然,她相信這些目光中,一定有一道是來自程雪擎!那位始終對她毫無善意、始終拿著大便臉對待她的臭同學! “我覺得啊,她媽媽會離家出走,可能是被她氣走的喔。”同學甲說。 “有可能喔,你們看她那副不理人、高高在上的模樣,我看了都想扁她,也難怪她媽會被氣走。”同學乙把剛剛同學甲的“可能說”,變成了一定說”。 “那可不,要是我有個這樣的女兒,我也不想和她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你們看,她身上永遠都是那幾件衣服,搞不好都沒有換下來洗過咧!”同學丙更厲害,連人家衣服有沒有換洗都知道耶。 品客洋芋片罐在不同人的手中傳過來又傳過去…… “就是啊!每天早上都遲到,八成晚上都跑去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所以早上才起不來。”同學丁一臉曖昧,邊說話邊嚼著洋芋片——喀滋喀滋響。又說又嚼,還不忘從口中噴出幾小塊洋芋片屑屑在桌上,好表現她說得有多賣力。 唉呀呀,看來這群同學畢業後,打算到三姑姑家或是六婆婆家就業,所以現在一抓到機會,就拼命練習三姑六婆公司的成員基本功——七嘴八舌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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