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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但完全陶醉在喜悅之中的她,卻完全不知道「生兒育女」四個字在瞬間澆熄了他的熱情,凍結了他愛她的一顆心。

  「你很喜歡小孩?」步飛夜凝視著她問。

  殷虹看不透他眸中深沉的哀傷,還老實地微笑點頭。「喜歡,非常喜歡。雖然聽說生孩子很痛,不過如果每個孩子都能像你那麼美,不管你要幾個我都會努力的幫你生。」

  步飛夜的一顆心緊揪著,撇開他能不能人道不談,大夫對他的生育能力幾乎不抱任何希望,他怎麼能拿自己深愛女子的終生幸福來賭運氣?更別說在洞房花燭夜他真的「不行」時,面對殷虹失望的眼神,他大概會羞慚得自盡。

  「我不會跟你成親,」他起身離開她的嬌軀,「我這輩子都不會娶妻!」

  方才還圍繞在殷虹身邊唱歌的喜鵲,一下子全便成了大烏鴉。

  「騙人!」打死她她都不信,「你怎麼會不娶妻?你為什麼不娶妻?而且你不是說你愛我嗎?」

  他擬眉告訴她,「我是愛你,卻沒打算娶你,我早已決定終生不娶,我有我的苦衷。」

  「苦衷?」她坐起身,絞盡腦汁只想到一種可能。「難不成……你是女人?我早該看出來的,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美得像朵花似的?我該怎麼辦?我愛上一個女人,還想跟『她』生小孩——」

  「我是個男的!」

  「是嗎?」她一臉的不相信。

  步飛夜拉著她的手往他的脖子上摸,「女人會有喉結嗎?會有這麼平坦的胸部?會有——」在他險險氣昏了頭拉著她的手往下摸之前,他連忙尷尬的放手。「反正我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不許你再說我是個女的!」

  可殷虹實在想不出身為步家獨子的他有什麼理由不成親。

  「老實說,你說愛我是不是同情我、哄我的?」她一點自信都沒有,「除非你把你的苦衷告訴我,否則我就認定你只是不想娶我才說這種話敷衍我。」

  「你要怎麼想就怎麼想吧!反正我就是無法娶你為妻。」

  被羞辱的感覺讓她不假思索地賭氣說:「步飛夜,你別瞧不起人了!你以為我就非嫁你不可嗎?你無權把我軟禁在這當玩偶戲弄,我要離開這裡,而且一個月內我會找個好男人把自己嫁掉!你如果不放我走,我就死——」

  「好。」

  沒料到他會回答得那麼乾脆,殷虹反而整個人傻了。

  「沒錯,我是該放你去追求屬於你的幸福。」他淒然苦笑,看在殷虹眼中卻是無比絕情。「你放心!我會儘快放你下山和家人團圓。」

  說罷,步飛夜心如刀割的轉身離開了狩獵木屋。

  「笨蛋!我根本就不願意離開你啊!」

  注視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殷虹再次忍不住掩面失聲痛哭,一點也不知道隔著一道門外,步飛夜也心碎的滴下了男兒淚。

  才五天,步飛夜便信守承諾,不只讓殷虹離開步家莊,還在鄰近的城鎮上買了棟宅院,請好了丫環、家丁,再將她大娘和弟弟一起接過來住,還以她的名義買下幾畝良田,讓他們一家人光靠田租便能過著衣食不缺的生活。

  心死了,殷虹再也沒有力氣跟他抗議。終日將自己關在房裡無聲的落淚。

  「呵呵呵,虹兒呀!你實在是好福氣,娘早就看出來你是大富大貴的命,就是蔣家配不上你,才會發生搶親這等事,讓你先遇上了步莊主那等大好人!又有舉人上門提親,搞不好那個李公子明年上京考個狀元回來,那你就是狀元夫人了。」

  聽著大娘一邊看著李家下聘送來的珠寶,一邊叨念著,殷虹仍舊裹著棉被側躺在床上,一點也感染不到她的興奮。

  來歷不明的她在鎮上被傳成「樂善好施的步莊主的表妹」!半個月內,媒人婆進進出出地快跺爛大門門檻。

  李家在鄉鎮上算是個大地主,雖然財富不及步家,但據說李公子相貌堂堂,又是個舉人,大娘一口便應允了這門親事。現在聘金、聘禮收了,日子也看好在十天后,她果真在一個月內就找著了好對象把自己嫁掉,可以向步飛夜炫耀了,可是,為何她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呢?

  「對了,喜帖寫好一定要先送一張給步莊主,如果他能給個面子來參加你的婚禮……」

  聽著大娘喜滋滋地繼續在一旁叨絮,殷虹只覺得欲哭無淚。

  步飛夜一個人獨自在房裡看著桌上的大紅喜帖發呆,從夕陽緩緩降落到月牙兒露了臉,他一直維持原姿勢,動也不動一下。

  已經過了吃飯的時間,自從丘總管來叫過一次沒回應後,就再也沒有人敢靠近東院。大家都知道打從殷虹離開後,主人不只沒笑過,連話都吝於多說,喜帖送來後更慘。

  「殷虹……」步飛夜總算開口說話不過喜帖也被他捏皺了。

  沒有人知道,他連續幾夜偷偷下山,像賊似的潛進他為殷虹所買的宅院,就只為了能透過窗紙上的小洞瞧她一眼,縱使只能見著一個模糊的身影也心滿意足。

  他一直擔心她會做傻事,不過如今看來,是他多慮了。

  她已經決定要嫁給別人為妻,應該就是已經決心忘掉他吧?

  「看來,從今晚開始,我得戒掉不見她睡不著的習慣了。」

  他淒然一笑,耳邊似乎傳來群蟻蝕心的聲音……

  穿戴起鳳冠霞被,菱鏡中的美人兒活脫脫像是從書中走出來的翩翩仙子,豔麗絕倫。

  上好的胭脂掩去了殷虹蒼白的臉色,卻無法為她黯淡無神的雙眸點上光彩,她如無魂的木偶般呆坐在鏡臺前。

  她覺得自己心好像壞了。上一回披嫁衣,她心跳得像擂鼓,這回卻一點也聽不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連耳朵也壞了。明明房裡有好些丫環、老媽子在吱吱喳喳談論著如何將新娘子打扮得更明豔動人,她卻完全聽不見她們的對話,反而不斷聽見一遍又一遍熟悉的人名,「飛夜……飛夜……」聲聲喚得她頭疼欲裂。

  「別叫了!」她發狂似的捂住雙耳大嚷,把所有的人全嚇傻了。

  喝了一整夜的酒,月亮都換成太陽了,步飛夜依舊清醒著。

  「真奇怪,怎麼喝不醉呢?」看來借酒澆愁愁更愁這句話果然不是騙人的,他非但灌不醉自己,反而越來越清醒。

  就在今天,他最愛的女人就要嫁給別人了。

  是他親手將殷虹推入別人的懷中,他早就知道會有那麼一天,可為什麼他比一個月前更想她、更愛她、更想下山再搶一次親呢?

  他將屋內的門窗——一打開,讓滿室的酒味消散,也止從四面八方灌進來的晨風吹醒他渾飩的腦袋,可借酒味淡了,他腦海中的人影卻是越來越清晰。

  「怎麼了?一大早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步飛夜抬起頭循聲望去,王驊正掛著一臉欠扁的調侃笑容走進房裡來。

  「你什麼時候來的?」

  「昨晚。我聽丘總管說你吩咐不准任何人打擾,所以就等你睡醒再來請安學!」他在窗下臥榻上坐下,帶著一臉古怪的笑容繼續說:「對了,你心愛的燕淑師妹也來了,昨晚是我硬拖著不讓她來吵你,但她待會兒醒來!八成就會來找你。」

  步飛夜間言不禁皺眉。洪燕淑是他的大師妹,個性十分驕縱、任性,也鍾情於他,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他對她僅止于兄妹之情,也早跟她說得一清二楚,只是她仍未死心。此刻他心緒正亂,可無心再與她糾纏。

  「陪我出去走走。」

  王驊無所謂的聳聳肩,起身陪他往外走,來到莊外的密林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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