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奇朵 > 石心啞娘子 | 上頁 下頁
二十


  “我不懂事?”她臉上一片錯愕。

  這可是滑天下之大稽!就憑她這被不少沈家下人說是八風吹不動的冷臉樣,還有平日穩重的個性,她還真沒想過“不懂事”這樣的詞能套在自己身上。

  她第一次像這年紀的女孩般,輕睨了他一眼,嬌聲問:“你倒是說說,我哪裡不懂事了 ?”

  任守一被那一眼迷得七葷八素的,差點連自己要說些什麼都忘了,若不是還記得今日最後一件大事沒辦成,說不定這時候又得像第一次在山上見到她那樣丟臉了。

  他小退了幾步,宛如戲子般一撩衣裳下擺彎腰行禮,接著用深情款款的眼神看著她,輕咳了幾聲,指細了嗓音學著那南音的曲調唱了起來,“娘子~仔細聽了!”

  沈蔓娘不是第一次看人唱戲,但是聽到他那特意拉長的語調,看見他那作怪的表情,許久不的目歡笑的她,也忍不住拿起帕子捂著嘴,淺笑出聲。

  任守一搞怪的地方還沒結束,突地從地上拔了一手花,手撚了一個蘭花指,媚眼拋向她,悠揚的男音朗聲唱著,“想啊想,昨日紅花今日落,念啊念,終盼佳人在眼前。”

  他唱完一句,身形一翻,一個大雁平飛的姿勢,又從地上隨意的摘了一朵花,才剛站穩了身子,一手又拿出身上的扇子半遮半掩的擋在臉前,“佳人脈脈眼看來,我唱一首曲兒逗開懷,撩起袖,看看我這臂膀可能撐起娘子一片天 ?敞開胸,看看這胸膛可足以讓娘子依偎靠?”唱完這句,他扇子落下,眼睛還朝她眨了眨。

  沈蔓娘這時候可真是撐不住了,扶著一旁的竹子,笑得忍不住開始揉起了肚子來。

  只不過任守一可還沒結束這場他費了苦心學來的好戲,尤其是在早上聽了她說的那些話之後,他更是決心要在這後頭加些東西。

  他往前奔了幾步,一腳輕踏著一邊的高石,又在空中轉了一圈後,又衣袂飄飄地落在了另外一邊的竹下。

  “娘子既已笑開懷,何不緩步依依入我懷 ?可歎我這廣闊的胸襟無人可依,這臂膀還少了娘子來靠,我啊我~萬般無奈心肝傷,盼啊盼,只願娘子好心腸,解得心結與我白首連理到天長。”

  唱罷,他手中摘的花全都送到她面前,他笑著,眼底卻帶著幾分忐忑,“娘子,我都這麼好了,你若是還不肯和我當莫夫妻,那不只我虧了,你也虧了啊!所以以後就放心和我一起過日子吧!我敢說只要我還有一口粥喝,就有你一口飯吃。”

  沈蔓娘一開始是笑得肚子疼,她還沒見過一個大男人把這戲曲唱得如此作怪,甚至他最後還唱了那一段像是他自己編的詞,詞不對曲,更是讓人捧腹。

  只是笑到了最後,她卻忍不住咬唇,看著他手裡握著一把野花,慢慢走向她,她頓時覺得自己的堅持正在不斷軟化。

  這樣的男人怎麼就那麼堅持的非要她不可呢?

  “我……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的、毫無芥蒂的當個好妻子,這樣的我,你願意接納嗎?”不等他說話,她又定定的看著他,“我這嗓子可是一輩子都不會好了,你也不介意嗎 ?”

  任守一霸道的把花都給放到她手中,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以後我可能一文不值的出府別居,你還願意跟著我嗎?以後我可能隱居山林,再也不是任家掌家業的大公子,甚至只能過著男耕女織的日子,你願意嗎 ?”

  耳朵聽著他的話,手裡握著他塞給她的花,頓時她心中的猶豫漸漸消散了。

  他沒有直接說他願意,卻直白的說出自己未來的打算,這份坦率,讓她看見了他對她的毫不隱瞞。

  她想,如果上蒼要再考驗一次她看人的眼光,那麼沖著他現在表現出來的坦率,她也願意傻一次、賭一次。

  賭贏了,或許她能夠真正的敞開心胸去愛一個人,輸了,也不過是賠上自己的一顆心,回到沒有遇上他之前的日子。

  她緊張的捏緊了手中的花,低著頭,輕喃著,“我或許不是一個好娘子,但是我願意陪你過那樣的日子。”

  任守一還以為自己得花費更多的口舌去說服,卻沒想到她會在此時回給他這樣一個直接又讓人愉悅的答案。

  他頓時傻了,楞楞的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看著她,直到發現她被他看出了一臉的嫣紅,手更是無措的差點把那東花給捏爛。

  猛地,他抱著她不斷的轉圈,朗聲哈哈大笑著,最後在她的驚呼中才把她放了下來,看著她嫣紅著雙頰、又氣又急的小臉,他再也忍不住憋了兩天的想念和衝動,一低頭,就狠狠的摟住了她嬌嫩的紅唇,又親又啃,好不快意。

  直到她氣喘吁吁,他還是捨不得放手,一邊吻著一邊低喃著,“相信我,試著去愛我,我會讓你知道我的真心,你不會對我失望的!”

  她這次沒有推開他,而是在心中默默說:我也只能祈求你不會騙我,或許在我點頭答應的同時,就已經把一顆心無言的交到你的手中。

  在沈蔓娘回過門之後,沈夫人常常一個人坐在房裡沉思不語,皺著眉頭,像是在盤算些什麼。

  這日她同樣坐在房裡,並特意讓身邊伺候的人都出去,只留自己一個人在房裡。

  “行了,既然來了就出來吧。”突然她對著空氣開口。

  一個男人從房裡後頭靠窗的陰影處走了出來,赫然是沈家的二管事沈從嘉。

  他的臉型瘦長,嘴上蓄著八字鬍,穿著一身藏青色的布袍,眼角微挑,健壯的身子不像往日那樣在沈夫人面前卑躬屈膝,而是直接坐到了她的身邊,甚至握住了她的手。

  “怎麼累成這樣 ?”他貌似心疼的語氣配上他微挑的細長眼眸,有種勾人的味道。

  她脫了他一眼,有種他明知故問的意思。“我在想什麼你不是最清楚?難道還要裝不知道?”

  “是清楚,不過你這不是還沒有拿主意嗎 ?”沈從嘉能夠穩穩的當上沈府的二管事,又能勾搭上春心寂寞的沈夫人,自然是懂得這拋餌釣餌的道理。

  就如同現在,他雖然明白沈夫人心中的盤算,卻故意不先開口把話說聞,而是讓她先開這口。

  “你啊,每次都這樣!”沈夫人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對於他這種謹慎自顧的態度還是有些埋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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