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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楊太妃在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那些殘忍的數字時便臉色刷白,然後想起自己現在可不是在有禁軍守衛的宮中,延州也不過就在離西南三州府兩州縣遠的地方而已。

  “我就知道夜弼中哪裡有那麼好心,把你流放還給了你這個府邸,外頭甚至沒有士兵守著……那民亂、那民亂說不定也是他安排的,就是要讓我們死得沒有可議之處……一定是!一定是這樣!”楊太妃越說越恨,只恨著當初為何不是自己成了王他人成了寇,才會落得如今這樣的地步。

  她的想法和楊芷言曾有的極其相似,所有的事情永遠都是別人的錯誤。

  夜嶑南把話給說完了,對於她的反應沒有興趣,而且他也大約可以猜到她的想法,所以也不耽擱時間,轉身就要離開。

  他進來的時候只是毛毛細雨,走的時候卻已經成了傾盆大雨,但是他就這麼走了出去,沒有人,包括他的母親,她依然只顧著憤恨怒吼,全然沒有人在乎他會淋濕。

  他面無表情的任由冰冷的雨落在身上,走得沒有半分猶豫,背影卻透著蕭瑟。

  這世間,人和人的往來總是要講究緣分,她和他雖是母子,卻沒有母子的緣分,排除了利益的糾葛,他和她就無言以對。

  所以就這樣吧!他的另外一個決定不必和她說,因為她永遠不會像錢多多那樣為他心疼。

  夜嶑南本來想要走回錢多多的院子裡,但是他的護衛卻突然傳來了消息。

  “王爺,大事不妙,洛西府那裡還僵持不下,洛南府也跟著亂了。”

  夜嶑南停下腳步,皺著眉頭,問手下的手,“洛西府的民亂一開始是因為年歲不好,又抽稅太重所引起的,照理說這民亂只會往他處蔓延開,怎麼另外一州府也會突然亂了?”

  “這是因為洛南府糧官多抽糧稅,還淩辱糧戶妻女,甚至打死了人,導致糧戶一家四口全部上吊,引起了民憤,又聽說洛西府已亂,也就跟著……”

  夜嶑南來西南並不久,但是在京中亦有參與政事,對於西南這個地方也是有所瞭解。

  因為這裡是糧食生產豐富,所以稅收也相對重一點,但還算能接受,而年初似乎有接過消息說西南今年的收穫可能不會如同往年,想必這是修飾過後的句子。

  照民亂的態勢來看,西南必然有那種貪得不能再貪的官,一邊向朝廷告饒,一邊卻又照往常對著百姓抽重稅,最後引起民怨才會落得如此結局。

  “那個糧官呢?”夜嶑南大約已經想到了他的結局。

  “已經被殺,全身被剝光給吊在了城頭。”護衛也是跟著他多年的,見過許多的場面,對於那糧官有這樣的下場並不覺得意外。

  “死了也就算了,那麼接下來就是我們這一府的……還沒亂?”

  “本府知府向來得民心,只是西南三州府已亂了兩府,只怕接下來就是不亂也得亂了。”

  夜嶑南知道自己管不了那麼多,已發生的亂勢他無法改變,只能先安排好府裡的人,他才能思考接下來該怎麼去阻遏亂勢不再往西南三州府外蔓延。

  “知道了,你和其他人都去準備,亂民一到府城五十裡外,就即刻護送太妃和其他人往山中別院去,那裡易守難攻,雖破敗了些,但是現在也沒有辦法了。”

  護衛領命下去,夜嶑南也在猶豫了一會兒後,走向自己原先要去的地方。

  他可以容許她耍小脾氣,但還是不允許她離開他的身邊那麼久。

  ***

  錢多多呆坐在房裡,聽著外頭連綿不斷的雨聲,看著桌上不斷跳動的燭火,腦子裡一片的空白,只有今天夜嶑南還有錢富貴說的那些話不時在腦海裡重播。

  她無法理解他們的想法,就像是他們也不會懂她的一樣。

  時光的鴻溝,有時候不只是表現在外在,也表現在思想上。

  他想的,她不明白,她想的,他也無法理解,即使他們看著的是同一個月亮,即使他們用的是同一種文字,但是……他們思想的差異還是有無法跨越的距離。

  她正發著呆,眼前忽然多了一道黑影,她連想都沒想就直接轉過頭去,只因為她已經讓屋子裡所有丫頭都出去,她們絕對不會抗命,所以會闖進來的人只會有一個。

  她現在不想理他,也不想聽他說什麼君君臣臣,現在的她想要用安靜來撫平她滿腦子的混亂,僅此而已。

  只可惜,她要的夜嶑南卻不打算給,他既然過來,就是要將這件事情說清楚。

  “你聽我說……”

  “我不想聽。”錢多多非常乾脆的拒絕了他,甚至直接背過身去不看他。她一直都知道他的容貌對自己這個顏控有多麼大的殺傷力。

  只可惜,這件事情不只她知道,夜嶑南也清楚,所以當她堅持著背對著他時,

  她被他直接轉了個方向,然後點了她的穴,讓她不得不看著他,還無法動彈。

  “有時候我真恨死了你這種霸道,尤其是對我不利的時候……”她低聲喃喃著,看見他渾身濕漉漉的,忍不住皴了眉頭,“怎麼沒先換身衣服?天氣這麼冷了還把自己弄成這樣,就算不怕生病也不能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啊!”

  夜嶑南聽到了從剛剛到現在的第一句關心,也只有她還會記得關心他。

  他露出淺淺微笑,眉頭略微放鬆,“沒事的……”

  她打斷他的話,“不要跟我說沒事!快去換衣裳,你要說什麼我聽著就是了,但是先把我的穴道給弄開!”錢多多覺得自己像半個植物人,這種全身幾乎都無法動彈只剩下嘴巴可以動的感覺真的是太糟了。

  “我……好,我去換。”夜嶑南大多數時候會在她的堅持下妥協。

  等他換好了衣裳,回頭為她解了穴道後,她忍不住起身跳了跳,確定四肢都還有反應,然後就自顧自的跑到床上去,拿被子把自己一卷,“好了,隨便你要說什麼。”他說他的,她睡她的。

  他輕輕歎息,“多多……”

  “我說過別那樣喊我,像在喊狗一樣。”

  “別讓我強逼你聽我把話給說完。”他坐在床邊,語氣輕柔,但是話裡的威脅味道濃厚。“你該知道的,我不用點穴,也還有其他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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