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奇朵 > 大齡寡婦 | 上頁 下頁


  這雨夜裡誰會來找她?總該不會是住在前頭院子裡的女師父們吧?難不成尼姑庵出了什麼事情?

  就這短短的幾步路,齊媚娘的腦子裡卻想了一大堆,但怎麼想都沒好事,心裡也忍不住惴惴不安。

  一打開門,她借著微弱的燭火看向外頭,嚇了一大跳。

  觀月全身濕淋淋的,臉上帶著焦急的神色,沉聲說著,“齊娘子,我們主子像是不好了,我來接你過去看看主子。”

  齊媚娘沒想到他一開口就是說這種壞消息,而且沉重的語氣讓她不得不更往壞處想,手一抖,她幾乎要晃掉手中的燭臺,一時之間竟然覺得有股慌亂從心底深處不斷的蔓延至全身。

  怎麼才幾天不見就不行了?到底是怎麼了?病了?還是出了什麼事兒?她心中亂糟糟的,忍不住一直想著這些問題。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慌,只是想到那如玉般的男人可能有什麼不好,心就揪得緊緊的,像是被誰掐得喘不過氣來一般。

  只不過她這些年來也算是經歷了一些事兒,表情雖然看起來慌亂,說話卻還勉強維持沉穩。

  看著前頭的院子沒有動靜,知道觀月並沒有驚動女師父們,她就先回房取了一件披風披上,收拾了個小包袱,然後關上門,小臉繃得緊緊的,水漾大眼直直的看著他。

  “走吧,別耽擱了。”她將包袱背著,裡頭是剛剛做好的衣裳還有裁好的布料。

  觀月在聽見她說出“走吧”的時候,心裡是松了口氣的。

  這大半夜的,來一個守寡婦人的住處,自是不妥,只是主子這些日子以來鬱鬱寡歡,不用想也知道是因為齊娘子都沒過來。

  今兒個夜裡,主子燒得厲害,大夫請了,藥也喝了,但是那熱還是下不去,他知道或許這是一種心病,心一橫,也顧不得什麼禮教規矩了,提了燈籠就來找齊娘子,一路上還想著若是她堅持不肯來,他就是用扛的也要把她給扛回去,卻沒想到她這樣爽快。

  觀月因為沉入思緒而走神,因此頓了下沒馬上回齊媚娘的話,被她催促了幾聲後他才連忙反應過來。

  “齊娘子,抱歉了。”這一路上大雨泥濘,現在又是夜半,他一個會功夫的大男人走來都弄得滿身泥水,更何況是她這樣一個小娘子,但為了主子,他也只能先說抱歉了。

  “沒事。”

  齊媚娘哪裡還會計較那些,揮了揮手,接過他手上的蓑衣,隨意一披,就隨著他一起沖入雨幕中。

  雨淅淅瀝瀝的下著,在模糊的黑夜裡,齊媚娘腳步一步比一步更快,她眼神堅定,跟著觀月手裡那一盞燈籠的微弱光芒往前走去,心中的焦灼慌亂反而帶給她更多的勇氣。

  不管這條路有多泥濘難行,她也要去見他一面。

  ***

  寒鄲零躺在床上,偶爾清醒,偶爾昏迷,身子一會兒冷一會兒熱,耳邊偶爾可以聽見一些細細碎碎的聲音和腳步聲,但是他無法睜開眼睛。

  清醒的時候,他很明白自己又病了。

  這樣的感覺,他早已習慣了。

  他每年都會像這樣病上幾次,就是太醫來了,也只是照例的開藥,然後搖頭歎息讓他“好好養著”。

  他很想笑,他的庫房裡有著別人花重金也求取不來的好藥,甚至可以說,各種珍貴滋養的好藥材,他的庫房裡都有,百年人參、頂級何首烏或者是靈芝,樣樣都是大有來頭,但是即使如此,他還是一年又一年的生病。

  不是太醫無用,也不是補藥沒起效果,是他的身體就是不爭氣,用了再好的湯藥,也就是如此了。

  寒鄲零的意識模糊,想著過去,想著自己這破敗的身體,最後忍不住想起帶給他人生中難得歡笑時光的齊媚娘。

  敢在他面前說實話的只有她了,甚至不懼他的命格,還敢接近他的,也只有她。

  他身邊親近的人沒幾個,雖有流著相同血脈的親人,但是每每相對無言,都讓他覺得彼此的關係還不如陌路人。 或許,沒有期望也就沒有失望,也或許,如果他願意沒有心,也就不會一次又一次的傷心。

  這些年,他說服自己把生命、情感看得淡,也說服自己他原本就是這種人,可每當生病時,他總無力抵抗那些四面八方襲來的寂寞與脆弱。

  寒鄲零病得迷迷糊糊,思緒也是一段又一段的,才剛想著和家人的疏離關係,接著又想起了齊媚娘說起自家接二連三的喪事時,那雖然哀傷卻又試圖灑脫的口吻,然後是她那天轉身離開,接下來幾天不聞不問的畫面。

  忽然,頭上一陣陣的感受到清涼,掌心裡也像是抓住了一股暖流,讓他不禁加重了力道的握著,不想放開。

  迷糊中,他似乎又聽見了齊媚娘的聲音,聽見她像是安慰孩子一樣輕柔的聲音,還有屋外淅淅瀝瀝的雨聲。

  他再次沉入睡夢中,這次他睡得安穩多了,只是手還是緊緊的握著那個讓他感覺溫暖的東西,不願放開。

  似乎過了許久,寒鄲零再次醒來的時候,淡淡的晨光已透過窗紙照進來,而不是無止境的黑暗,空氣中有著淡淡的草木香,那是大雨過後獨有的清新味道。

  他全身發軟,卻出乎意外的覺得精神還不錯,轉了轉頭,這才看到一個女子趴在他的床邊,他有些意外,卻沒出聲,視線從那女子平放在床上的素腕看去,然後看到與之交握的是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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