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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可應君崴不准,他牢牢擒住舒綠戀的手,貼在頰邊。「是我,我來接你了。」在決定離去之時,本以為再也無法見面,渴求的容顏總在夜夢中襲進她的夢中。夢裡,在「過雲山莊」,她的魂魄依舊苦苦地候著他,日復一日,無止境地等待著。

  舒綠戀絕望地奢想她只能在夢裡或來世才能尋到他,可當他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時,她茫然了。她不懂他的話,更不懂他眼中朗朗的情意,他已決定捨下她,走向權勢,怎會出現在這?在她眼前?

  應君崴黑亮的眸看透她的迷惑,低沉的聲音湧著陣陣的柔意。「我來接你回『過雲山莊』,終老一生。」她回望他,他的眼沒有半點遲疑、半絲欺騙,舒綠戀被擒住的手反握住他溫熱的大掌,已然荒蕪的心泔,被他眼中的情意一拂,又長出了初生的苗,在他吐露的言語中微弱卻堅強的滋生。

  多日的苦楚,一旦釋放,她幾乎癱軟了身子直要偎進他的懷中汲取安慰,可一瞬,芙音公主的臉龐迅速地在她的腦際一閃,她一愣,勒住了遽然潰散的情思,落寞地搖頭。

  「你搖頭已來不及了,這婚約,我是毀定了。」應君崴長指定住她搖晃的螓首,黑眸不容拂逆。

  「不行!」舒綠戀急喊,他娶的是公主,毀婚可是會身敗名裂,甚或抄家滅族,這罪過不能由她造成。

  「聽我說。」應君崴不由分說地環住她,讓舒綠戀棲息在自己的懷中。「天底下,已無應君崴這人,他已在一次渡海中遇難,海水沖散他的屍首,任何人皆尋不到。」為了她,他安排了一切,捨棄了所有,就只為了追回她,可她,卻給他怵目驚心的死別,教他在苦痛中沉淪,她才是天底下最殘忍的人。

  她聞言,從他的懷中抬首,白淨顏上的水眸震顫地激起水波。集權勢名祿於一身的他,竟願意以死來隱姓,舍富貴以埋名,君崴哥的語調雖淡然,但她知道,隱在底下的掙扎,必定心力交瘁。

  我等到他的心了嗎?晶瑩剔透的淚,再次紛紛落下。

  「你的權勢、富貴怎麼辦?」舒綠戀為他不舍地問道。

  「富貴榮華如雲煙,只盼佳人共同眠。」應君崴溫柔地拭去她的淚,了然地吟道。

  「你知道『過雲山莊』的故事?」她有些驚訝,這些風花雪月的傳說怎會入他的耳。

  應君崴淡出一抹笑。「見過莫展樓幾次面,他是個鷹隼出色的男人,為了一個女人,他竟願以身相殉。我自問我舍不下一切,作不到莫展樓那般的地步,所以買下了「過雲山莊」,算是對自己微薄的慰藉。」他每年兩次到「過雲山莊」,貪圖的就是它讓自己忘卻了一切的權勢名祿,讓他可自由地放逐自己的心……「但現在,我可以明白的宣告,我做到了,我做到了莫展樓為地做的一切。」應君崴目光灼灼地對著她,他的詐死,隱遁於世是愛她、惜她的最好的證明。

  「你真不覺得可惜?放棄了掌握在手中的一切。」舒綠戀仍是無法全然釋懷,她不願意自己真如一顆絆腳石,絆住了他的前程。

  「可惜?不。」應君崴輕笑地搖頭。

  「你無須自責,沒有了將軍這盛名,我活得倒自在些,況且我暗中經營的銀號和票號已擴大得不容許我漠視了。從今後,海上的應將軍已消失,而商場上的應老板正伺機而動。」舒綠戀將臉埋人應君崴的懷中,沾染他溫暖的氣息。「我好傻,竟想用死來讓你記住我,如果,我真成了一縷亡魂,對你、對我都是最殘忍的。」見她落水的痛楚再次焚過他的心,應君崴緊緊地摟住她,深怕她會就此飛離他懷中,冷靜的臉上有著陌生的激動。

  「別離開我,我無法再承受一次椎心泣血的苦痛。」他俊美的臉龐埋在舒綠戀的發中,悶吼的聲音壓抑地傳出。

  「當我聽到你將迎娶公主時,我就已嘗過這種椎心泣血、疼痛難當的感受了。」

  她苦澀地一笑,握住應君崴的手,十指糾纏。

  「我愛你。」應君崴的長指也緊緊地回握她。

  應君崴的話綻出她頰邊的兩朵紅花,花嬌似豔,引人垂憐。

  「跟我回「過雲山莊」,隱姓埋名,優遊自在地終老,好嗎?」應君崴胸中的石塊全部崩坍,一顆愛她的心自由地跳動,不冉冰囚在權祿欲望中。

  舒綠戀毫不猶豫地點頭,她推倒應君崴心中的那道石牆,釋放出一顆早欲飛向她的心。

  水,終究穿過了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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