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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第五章

  馬車載著筋疲力竭的虞蝶飛回到住處時,天已經快亮了,晨曦的清新空氣更讓她感到自身的污濁。

  她該以什麼樣的面目去見巽禎?虞蝶飛苦澀地瞥見手臂上的青紫,她這副已經沾染別人體味的軀體,他還要嗎?

  自卑和灌入車內的冷風,聯手共同襲擊她疲憊的身子和心靈,她好累,真的好累……

  夢中……是巽禎,虞蝶飛欣喜地喚住走在她前頭的男人,巽禎長髮一甩,利如刀刃的眼神鄙夷地瞅住她,她的心一窒,狠狠地被他眼裡的淩厲刺得鮮血淋漓。

  不要嫌棄我!虞蝶飛狂喊,可他只是冷冷地笑著,然後挽過身旁的女子便頭也不回地離去。

  虞蝶飛愣在原地,看著與他一同離去的女子,那臉孔竟和自己一模一樣……

  錯了!巽禎,你弄錯了,我在這裡,那女人不是我!她是冒牌的!

  你才是冒牌的!巽禎突然回頭,俊美的臉龐惡狠狠地俯睨著虞蝶飛,我愛的是她,你只是她的替代品。

  「不!」虞蝶飛痛徹心扉的淒厲聲驚破清晨的寂靜。

  正停下馬車的車夫也被她這一叫給嚇得後退一大步。

  「虞姑娘,您沒事吧!」驚魂未定的車夫看著臉色蒼白的虞蝶飛,不知如何是好。

  「我沒事。」虞蝶飛搖頭,扶著車夫走下馬車。

  這句話是說給人聽抑或自已聽?虞蝶飛蒼白的臉龐上抿起一絲虛弱的自嘲。

  她緩緩走在回廊,花木扶疏的庭園映照在她黯淡無光的眸子上失去了原來的綠意,只剩黑白的枯索。

  他在嗎?她的腳步有些遲疑,單薄的身影有些晃動,偽裝的堅強裂了些縫。

  一想到他臉上可能出現的鄙夷眼神,虞蝶飛猛地打了個冷顫,她站在房門外,猶豫的手放在門板上。

  她迎向的將是怎樣的一個眼神,會像夢中的一樣冷淡鄙夷嗎?抑或是溫柔多情的對待,在她為了他而捨身之後,她不敢妄想會得到他萬般的呵護,只要他不嫌棄她這一具身子,只要他不嫌棄……

  很可笑是吧?忍受過羞辱後,還得擔心他的情緒變換,擔心他會不會嫌棄自己,虞蝶飛,你真是世間最無用的女人!

  終於,虞蝶飛耐不住心底愈加糾纏的思緒,她凝起孤傲的眉頭,手一推,走進了房內。

  空無一人的冷清迎面撲來,她緊繃的情緒鬆懈下來,可孤寂的悵然,卻又隱隱折磨著她的心。

  鬆開斗篷,虞蝶飛見到自己手臂上的青紫,那是那男人在自己身上留下的記號,她用力地擦拭,想拭去那污穢的印記,可紫紅未消,反而又加上了一絲一絲帶血的紅痕。

  「杏兒!」虞蝶飛喊道。

  正端茶往「美人居」的杏兒,聽見了主人激越的喊聲,腳步加快,小腳兒到最後幾乎是用跑的了。

  「虞姑娘,杏兒來了。」杏兒急忙地推開門,站定身子仍喘息不止。

  「端些熱水過來。」虞蝶飛背著杏兒道,她不想讓杏兒見著自己一身的狼狽。

  「熱水?」杏兒放下茶水,不解地望著她的背影。

  「別愣在那,快將熱水端來。」虞蝶飛惱怒地喊道,她不想將自身的苦悶發在任何人身上,可她再也無法忍受別的男人污濁的體味了。

  「是,杏兒馬上準備。」未曾見過虞蝶飛發怒的杏兒,著實被她嚇了一跳。

  杏兒退出了房,偌大的房裡只余虞蝶飛一人,輕風挾著黃蟬花的香味流進沉默的早曦裡。

  天,是藍的,風,是輕的,不同的是,她已成了殘花敗柳,相對於透澈的藍天、無邊的輕風,她的不潔,像是突兀的存在,污染了所有美好的一切。

  溫柔的風撫不平她入骨的自鄙,明麗的美景反襯出她一身的醜陋,她以為自己夠勇敢去承受這一切,可是她錯了,她是個女人,她經歷的是女人最可怕的夢魘,是痛不欲生的身心俱創啊!

  在虞蝶飛不作聲的沉思中,杏兒已默默地放好浴桶的熱水,她退到門邊,靜待指示。

  「下去吧!」虞蝶飛回過神,拂袖要她離開。

  「是。」杏兒擔憂地望了她一眼,本想開口問道,可一見到虞姑娘刻意張起的防備,只好福過身,闔上門退開。

  虞蝶飛褪了衣,將身子浸在溫熱的浴桶內,她閉目,散發,舒緩地籲了口氣,將螓首微靠在木桶邊,進入淺淺的回憶中……

  「美人居」內,纏綿過後,巽禎和虞蝶飛躺在錦床上,兩人黑髮相纏,氣息互換。

  「蝶……」他低醇如酒的聲音輕輕喚著。

  「為何你不叫我蝶飛?」偎在他懷裡的她,抬起頭,明眸嬌媚如水。

  「蝶飛,蝶飛,好似有一天你真會飛出我的掌心,為了永遠困住你這只蝶,所以我自私地只願喚你蝶。」他緊緊摟住她,仿佛真怕她隨時飛走般。

  她甜蜜的紅唇印上了他的,脈脈的微笑中含著幽深的愛意,如果她真是蝶,她寧願一輩子棲在他的掌中,永遠也不飛離……

  浴桶內的熱水轉涼,沖淡了她最愛的回憶,虞蝶飛張開眼,看見水面下身子上那一處一處的紅痕時,雙手厭惡地擦著一身的青紅紫印。

  她已經承受過了,為何還要留下這些傷人的記號來提醒她,為什麼!她已經丟不開昨夜的羞辱,為什麼連這些記號也擦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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