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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梁雨霏受痛地低呼,發紅的手臂是一片的灼痛。

  關雲雍臉色倏地青白一陣,攫過她的手臂。「杵在那兒做啥?還不沖冷水。」他抱著她奔向屋外。

  被抱著的梁雨霏,不解地望著他的側臉,他在關心她嗎?如果肉體的疼痛能換來他軟化的眸光,那她願意全身遭受火般的燒痛,來換取他溫暖的一瞥,突來的心悸讓她嫣紅了臉,垂下頭不敢望他的臉。

  一路飛奔到水井旁,關雲雍打了桶水,將她的手浸在桶裡,渾然不知梁雨霏心緒的變換。

  「你生來就是要麻煩別人的嗎?」見她水中紅腫的手臂逐漸淡了顏色,他的臉色稍緩,可接口而說的話卻比熱茶水還燙人。

  「我沒有。」她拼命搖頭,溫熱的心頭瞬間又被凍得發酸。

  「還說沒有,你是個跛子,就註定一輩子拖累別人。」對著她,他有一種深切的敵意,他必須如此待她,否則他壓抑不下內心來勢洶洶的異樣翻騰。

  這是第幾次了,每當望著她無助的眸子時,總讓他迷失了神智,忘了該對她的鄙夷,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撫慰她……

  不!她不值得他伸出手,那會污了他的手,污了他的顏面,關雲雍瞬間的心軟總被怒氣所淹沒,梁家吃定了他們關家不可能悔婚,而壞了兩家人的關係,那他就偏要梁家自動自發地領回沒人要的女兒。

  梁雨霏無言以對,他的嘲諷像針,一針一針地將羞辱繡在她的臉龐上,令她渾身發冷,她愈想假裝自己不在乎,他傷人的話就愈是清晰地在她的心底回蕩。但她沒有掩面而泣,只是幽幽地說道:「如果傷了我,夫君您能得到些許的快意,作為妻子的我便滿足了。」

  關雲雍微微一怔,隨即臉色鐵青。「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是怪我還是怨我,你若覺得委屈,儘管離去,關家不留你。」他受不了她眉間的失意,像千載怨波湧向他,幾要淹沒他,活似他辜負了她一般,她何必裝得一副可憐的模樣,若自覺委屈,離開關家不是更好,他刻意忽略心底那股沒來由的抽痛。

  「不!」她抬起頭,慌張地望著他。

  「別趕我走,你是我的夫君,你所說的每一句話我都願意依循遵照,雨霏絕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她絕不離開,一離開便承認了自己跟娘一樣,都是個背棄者。

  「是嗎?你最好記住今日所說的話。」她的溫順讓他抿起了唇,滿意於她的自認本分,旋過了身,他帶著異常的高昂情緒離去。

  梁雨霏望著他離開的身影,手仍浸在水桶內,可心卻已墜入最黑暗的深淵。

  第四章

  梁雨霏端著剛泡好的西湖龍井茶,沿著石徑,慢慢地走向坐落在後院的書齋。

  手上的茶,是娘特定要她端給夫君的,雨霏苦笑地接下,心頭卻是沉重。

  夫君不會高興見到她的,他早將話說得清楚明白,她這樣一個跛子不配做他的妻,所以她儘量避開他,她永遠記得他說這些話時,那冰冷而美麗的雙眼,像兩泓深幽的潭水,讓她沉陷也讓她難以呼吸,她不想去,可是在關老夫人的含笑目送下,她只能僵硬地走出大廳。

  書齋建於清幽的後院,想是怕人打擾這該屬安靜的天地,梁雨霏原本緩慢的腳步愈加輕細了,她不想破壞了這原來的寧靜。

  乍暖還寒的春日,雅致的梅花瓣早已落了一地,只餘幾株還殘存在庭院裡,走過梅花徑的雨霏從未看過這等景象,沉重的心情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她睜大眼,著迷地望著青苔泥地上的粉白花瓣,如果能像這泥地一樣,被這滿天的梅花瓣拂滿身子,一定很幸福,她抿起了一道淺笑,滿足於自己的想像。

  可路總有走到盡頭的時候,梁雨霏在走出了梅花徑並看見湖畔旁的書齋時,笑容也跟著落了一地,消散在空中。

  捧著茶的手有些微顫,繃緊的心也有些顫動,她繞過湖,走到了門口。

  「叩叩——」她輕敲著門,不敢抬頭直望,眸子一徑地直盯著地面。

  「誰?」門內響起了他獨特的嗓音。

  「是……我,夫君。」梁雨霏囁嚅地說道。

  「有事嗎?」他的聲音倏地冷了下來。

  「我端了茶過來。」被阻在門外的她,反倒因為這道門隔開他們倆而心安不少。

  「端走,我不喝。」關雲雍的目光依舊在桌上的書簡上,抬也不抬。

  「是的。」

  她過於鬆懈的語氣,讓屋內的人挑起了眉,明顯的不快。

  就在梁雨霏轉身要離開的時候,門卻打開了。

  「進來。」關雲雍俯睨著她纖弱的身軀。

  她唯諾地點頭,雖不解他為何改變心意,可細碎的腳步仍跟進了門內。

  梁雨霏一進門,一股清爽的書香便撲面而來,看著滿牆的書冊,她的眼都亮了。

  她不識字,爹請回來的夫子還未教她一字半語便和娘私奔了,爹將府內的書全焚燒殆盡,下令不准任何人讀書,她只好將願望埋在心底最深的角落,只是每次在外頭看見書簡,總要留戀萬分,東摸西瞧一番才作罷離去。

  「既然把我當成蛇蠍,避之唯恐不及,為何又送茶來?」坐在桌旁的關雲雍挑著眉看她。

  「呃?」她愣愣地瞧著他,還沉溺在書味裡的她,一下無法自拔。

  「還不將茶放下。」他不悅地說道,不滿她在書上的專注而忽略他所說的話。

  「是。」梁雨霏趕緊將茶放在桌上,可一見到桌上擱置的書簡時,又移不開目光了。

  「夫君,您在讀書?」她忘了對他的畏怯,吐出的口氣是無比的輕盈與興奮,像見著了最喜愛的東西般。

  「你說呢?」他挑起眉,看著她褪了畏意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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