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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忽然,一陣喧嘩之聲遠遠傳來,官剎挑起眉,渾身戒備。

  「你去哪兒?」言曦著急地喚著走出門外的男人。

  官剎不睬她,頭也不回地走出她的視線。

  言曦追了上去,但門口卻只有迎面而來的冷風,她瑟縮了下,心也跟著惆悵,她還沒跟他說上幾句話呢……

  憤怒。

  迎面的冷風,沖不散官剎胸中的怒焰,他的眼色因怒意而變得更為深豔,但這種憤怒,和他殺人時的怒意全然不同,這是一種管不住自己、厭惡自己的怒意。

  刺客有數名,隱在暗處的他,冷眼看著十四王爺的護衛和刺客廝殺。這批刺客太拙劣,用不著他。

  就在所有刺客都被制服後,十四王爺才悠哉地開口。「還有一名逃向後院,官剎,就煩勞你了。」

  可惡!他的臉色難以掩飾地變得鐵青,腦中想到的是那女人橫死在那刺客刀下的景況。

  他不承認自己的心曾經抽動了下,那女人是死是活不關他的事,但那股該死的急切卻開始在他胸口蔓延,這讓他憤怒。

  在湖的前面,他發現了那名刺客,官剎眼一凜,紅瞳殺氣沉沉,將胸中所有的怒焰全化為殺意,一掌擊向刺客的後心。

  那名刺客悶哼一聲,瞪大的眼還來不及看清楚殺他的人,便僕倒在地,走向黃泉之路了。

  官剎收回掌,斂眉垂眼,像入定一般,殺人後的臉龐,永遠無啥表情。

  「啊!」一聲輕呼,他轉頭,紅色的眸子對上一雙驚慌的眼。

  言曦踉蹌地退了數步,差點掉進湖泊內。

  「你看見了!」他漂亮的眼珠如玻璃般剔亮,但卻看不清任何的情緒。

  「很好!」他冷冽地放聲大笑,在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中,紅眼搜尋著她眼中的懼意。

  她終於懂得怕他了,她終究還是和外頭那些人一樣,視他為殺人的妖魔了。官剎俊美的臉孔變得猙獰,熊熊怒焰中有著幾不可見的痛楚。

  樊言曦直視他的眼,透徹的黑眼映上兩隻如血般的紅眼,不是畏懼,而是莫名地心痛。「為什麼?」

  「不殺人,難道等著被殺?」他厭惡她那種受傷的目光,活像他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般。

  「不會的,沒有人會──」

  「你瞎了嗎?」他的怒吼聲蓋住她微弱的爭辯。

  「你看清楚我的眼睛,是紅的,和你的不一樣,我殺人是為了生存,你懂不懂?」他攫住她的手臂,憤怒的吼聲中有著幾不可見的痛楚,像已遺忘的傷口被人狠狠踩了一腳,再次讓他記起了痛楚。

  他的指尖深陷入她的手臂,咄咄逼人的眸子燃著熊熊烈焰。「如果你的眼珠是紅色的,你能活到今天嗎?即使你什麼事都沒做,還不是被視為妖魔鬼魅?那些人會將你這個異類趕盡殺絕!」曾經,他寧願挖掉這雙妖異的紅眼也不願意殺人,但他的退讓卻讓那些人更加兇惡地欺淩他們母子,他恨極了那種被人當成妖魔的感覺,也許他真是魔胎轉世,只有殺人,才能讓他心裡的恨意找到出口!

  官剎額際泛白,青筋暴突,該死的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對她發洩出這股埋藏已久的猖狂怒潮。

  一顆淚滑落言曦的頰邊,她抱住了他,聲音被無法遏抑的淚水哽住。「不、不……」她彷佛看見了一個傷痕累累的男孩用著所有的力氣去對抗這醜陋的世界,倔強卻孤單啊!

  她埋在他懷裡的臉龐在月光下顯得蒼白而恍惚。「我曾經夢見自己殺了人,鮮血流滿整只手,那龐大的愧疚和悔意不斷地壓迫著我,讓我無法呼吸……」言曦的聲音微顫,彷佛真看見自己的手上沾滿了鮮血。「那滋味好難受,你別再讓自己受煎熬了好嗎?」她抬起頭,哀求地望著他。

  官剎的眼閃過一抹光亮,他不由自主地舉起手輕撫過她細緻的頰邊,她怎敢不畏懼地對著他?為什麼這一雙眼能這般清澈而美麗,而他的卻是血豔的紅眸?他莫名地微慍,想讓她的眼不再那麼剔透純淨,即使是痛苦也行,他壓抑下某種即將溢出心頭的異樣情緒,堅持用傷害她來武裝自己。

  「那不是夢!你和我一樣都殺過人。」官剎推開了她,狹長的眼盯著垂著頭的她。

  「我沒有!」她拚命地搖頭,不斷地退後,一股血腥味飄了過來,是那名刺客身上的血味,她蹙起眉,胸口突地湧上一陣惡意,頭昏昏沉沉。

  「哈哈哈!」官剎仰天長笑,他欺近樊言曦,紅色的眼珠直盯著她。

  「就在那運河下,你拿著劍,一刀刺穿了那守衛的身體,你的臉、你的手全沾上了血,你──」

  他的話還未說完,樊言曦整個人卻摔落湖泊內。

  官剎站在上頭,並沒有拉她一把的意思,他冷眼看著黑鴉鴉的湖水,等著她自己爬上岸,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臉色愈來愈難看。

  她搞什麼鬼?!他沒有一刀殺了她已經夠便宜她了,難道還等著他去救她?

  「樊言曦,你最好自己爬出來,我不會去救你的。」

  還是無聲無息,只有水波被風吹亂了紋路,他氣急敗壞地瞪著湖水,心像被人擰住一般,疼痛難當。可惡!他見鬼的痛個什麼勁!

  他怒咒了聲,憤憤地跳下水,從冰冷的湖水中將樊言曦撈了上來。

  「醒來!」他抱緊她,用自己的身子煨暖她冰冷的身軀,殺氣十足的眸光變得慌亂而急切。

  將她的身子扶正,他的掌貼向她的背,源源不絕的內力傳入了她的體內,她的身子慢慢回溫。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著了什麼魔,他這雙手從來只懂殺人,現在卻救起了人,她究竟對他做了什麼,讓他愈來愈厭惡自己了。

  樊言曦的意識慢慢恢復了,卻還是虛弱得無法開口說話,只能倒靠在他的胸膛前。

  官剎沒有推開她,黑髮上殘存的水珠順著臉龐一顆顆滑落……他臉上的線條不再冷峻,濃密的長睫下,那雙一向冰冷的眼有某種他不曾想像過的東西正掙扎地想竄出──

  淡淡的,他聞到了她身上的味道,心弦不知怎麼動了下,明顯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下,是一具溫軟的女體。

  樊言曦來不及也無力阻止便被封住了唇,他的唇舌在她的唇內輾轉吸吮,他扳著她的臉,熱切地將口中的烈焰焚向她。

  她被動地承接他的吻,脹熱的腦袋還暈沉沉的,直到她再也喘不過氣時,覆住她的唇瓣才鬆開。

  她細弱的魂魄頓時被震回體內,幾乎斷了的呼吸再度接續,空氣排山倒海地湧進五臟六腑,無法負荷的疼痛使她彎下腰,痛苦的乾咳在靜寂的黑夜中孤獨地響起,像是慶賀她重生般。

  糾結在一塊的髮絲不斷地滴著水,落到了言曦閉著眼的臉上,她的臉色更顯蒼白,渾身不斷地發抖,像逃避著什麼似地不肯把眼睛睜開。

  官剎的臉孔丕變,大手用力地抹去她臉上的水珠。「你給我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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