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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姊姊……唔唔唔……」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換成哭泣。

  趙紫心淚水未幹,哽咽說著,「往後我該去哪裡?」

  「虎子說,咱們先找個地方落腳,過了一陣子就會出城……」

  「不是,我是問,我還能有什麼盼望……」這輩子她都不為自己活,一張容貌再美,也只是戲偶,而線就操縱在父皇、母妃手上;直到後來線斷了,她也如同跟著死了一般。

  但是永綿進入她的生命,成為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他就像綿,系著她、帶著她,讓她活過來。

  他說,如果她還學不會為自己活,那就為他活;可是現在也沒有他……

  今生今世,她到底還有什麼盼望,又還能往哪裡去?誰來告訴她?

  失去永綿,真的最痛啊……

  不再說話,淚水卻不止,平兒跟著心痛,卻不知該說什麼,一整個晚上,一整段路程,只有滾燙淚水彼此相伴,可以稍稍撫慰冰冷的心。

  深黑幽暗的內宮地牢不見天日,甚至伸手不見五指,偶爾一陣冷風迎面而襲來,頓時令人冷得直打哆嗦,甚至不只身體冷,連心都寒了。

  將人留置在此,當然不算善待,但來此之人也不期待能受到好好伺候,能否留下一條命尚在未定之天,還奢求什麼?

  趙本義進宮以來,多名不願臣服的大臣統統在這內宮地牢待過,但沒待幾天就推出去斬了,頓時成了一條冤魂。

  只有沈力恒例外,即使趙本義非常想要殺了他,但仍渴望獲得那傳說中的萬龍禦天圖,證明自己有資格擁有這個江山。

  所以不管多想殺他,終究不能殺他。但這不代表會好好對待他,既然這小夥子這麼不識相,讓他受點皮肉之痛總是應該。

  於是從地牢遠方,沿著昏暗的走廊慢慢向前走近,可以清楚聽見那鞭子劃風而過的聲響,最終落在人的身上。

  鞭子先是發出淒厲的掃風聲,刺破這地牢內虛假的寧靜,繼而落在人的肉體上,換來人痛苦的呻吟、悶哼,周而復始,反反復複。

  這聲音的反復不僅這一日,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三日,且幾乎時時刻刻。揮鞭之人或受囑託,隨時來問,問著同樣的問題,以同樣冷酷無情的聲音,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就會揮鞭。

  甚至挨一頓鞭子已經可以說是不痛不癢,刑求之人會隨手操起木棍,對著他就是一頓打,任由他口吐鮮血,但他依舊倔強得不肯討饒。

  來到地牢旁,隔著鐵欄杆便可以看到這恐怖景象——沈力恒手腳被鐵鍊綁縛,身上的衣服殘破不堪,裸露出他的胸膛,上頭隱約可見鞭痕、血跡。

  他雙腳近乎發軟,彎曲著,只能靠著手抓著困住自己的鐵鍊,閉著眼,努力深呼吸,忍受那背後傳來的痛楚。

  連喘息都不敢太大力,就怕一深呼吸,就會加劇身上的痛楚。

  獄卒狠心揮鞭,一點都不留情,邊揮著鞭,口中邊大喊著,「織不織?織不織?」

  依舊不願答。

  獄卒其實心急,王爺每日相逼,到最後甚至威脅要殺了他們,他們這些底下人也不好過,只好把壓力轉來考揮鞭發洩。

  不過令他們訝異的是,原先以為這個沈力恒只是個小小的錦繡官,手握針線,無縛雞之力,肯定沒兩天就投降;沒想到轉眼已經來到第三天,他的意志力異常堅定,與那些剛上刑台就哭哭啼啼的文武大臣不同。

  而且日夜鞭刑,打破了衣物,裸露出他的身體,這才發現此人身形偉岸,胸膛寬闊,壯實健碩,實在很難與他的錦繡官身份聯想在一起,難怪能撐過這酷刑伺候。

  獄卒停住揮鞭,氣喘吁吁,實在沒轍。王爺又交代不可取他性命,只可略施「薄懲」,可是單單這鞭打、毆打,如今看來顯然改變不了他的意志,反倒累了他們這些獄卒。

  「你到底在執著什麼?不過就是一張圖,織出來不就沒事了?何必讓自己吃這麼多苦?」更重要的是,何必給他們這些小小獄卒找麻煩?

  沈力恒依舊不回話。

  但他心裡知道,織出來,他才完蛋——依趙本義的個性,若他真會這麼套織法,幫趙本義織出萬龍禦天圖,下場絕非什麼榮華富貴享受不盡,肯定身首異處,冤死在這深宮大牢內。

  道理很簡單,他若承認自己會,便代表傳說為真,趙本義應該坐這個江山;但這也代表,將來任何沈家子孫如果也會,則代表趙本義的江山終將換手。

  既然如此,那乾脆就在這裡殺了他沈力恒,將來也就不會有任何沈家子孫了……

  獄卒你看我、我看你,真的已經招數出盡;雖然酷刑方法頗多,但王爺特別交代不能傷到沈力恒的手,因為要織成那個什麼萬龍禦天圖,重點就是這個錦繡官的手。

  王爺還說,不能把人打笨了、打呆了、打傻了,所以各種酷刑方法統統不管用,到頭來只能用鞭刑,結果沈力恒不動如山,他們獄卒先累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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