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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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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思綺搖頭,“上戰場怎麼可能不殺人,這不是理由,要是不想殺人,你就不會去當軍人了。” 搖頭,“我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可是到後來,事情根本不受控制,身為一個軍人,我根本沒有能力抵抗上面的命令……” “什麼意思?” 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整理腦中的思緒,看看要怎麼說才能說得清楚,這些年,他對戰爭這件事真的改觀了。 軍校剛畢業時,誰不是雄心壯志的,總想上戰場殺敵;可是真的上了戰場,這才發現原來地獄不是宗教裡虛擬的世界,而是真實的地方。 下過地獄的人才會懂得那種恐怖的感覺——那是一個不把人當人的地方,你看到的一切統統可以殺了,什麼都可以不留;沒有人性,也不需要人性,因為追求人性的下場就是自己先丟了性命。 “我殺了很多平民,老人、小孩、婦女,甚至還有懷孕的母親……”他的聲音平淡,音量小聲,但是聽得很清楚。 “什麼意思?” “有些是自殺炸彈客,沒辦法,為了自己保命,只好殺了他們。可是……”安德魯聲音略微發抖,“有些我也不確定,只是因為自己太緊張了,看到陌生的人靠近,怕他們身上帶有炸彈會發動攻擊,我還有我的弟兄都會因此傷亡,所以……我就先開槍殺了他們。” 說到最後,安德魯幾乎轉成泣音,甚至隱約發抖,“甚至有幾個,我後來確定他們不是,是我太緊張,弄錯了!可是已經沒有辦法挽回了,人都已經死了……來不及了……” 羅思綺靜靜聽著,不知該怎麼說,這些年原來都是傳說,傳說聯軍在伊拉克濫殺無辜,儘管上面的大頭一再否認,可是現在聽著安德魯親口說出來,她這才肯定,原來那些都是真的。 “最恐怖的是……”突然頓住。 “是什麼?” “到最後,連我也麻痹了,上頭交代看到可疑的人先發制人,開槍擊斃,我甚至變得很習慣這樣做,甚至連一條生命在我眼前流逝,我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 當他回到美國、回到家中,偶爾想起,這才冷汗直流,痛責自己不是人,竟然將殺人視為理所當然,不以為憮。 “有一次,有個小女孩當成自殺炸彈,綁在車子前方的引擎蓋上,車上裝滿炸彈,朝著哨站開過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那個小女孩一直在哭……可是我沒有辦法,只好開槍殺了那個小女孩……” 伸出自己的手,緊緊握住他不斷發抖的手,她這才瞭解,難怪他回來後那一年整個人都變了,瘦了一大圈,也不愛笑,整天只會發呆,甚至晚上回做噩夢,會不斷說夢話。 原來他心裡背著這麼多恐怖的記憶,腦海裡不斷上映那些恐怖的畫面,即便已經離開戰場,依舊難以真正的擺脫。 該說他傻嗎?誰教他想這麼多?那該為這場戰爭負責的人不知逍遙到哪裡去了?真正站上前線,出於百般無奈執行命令的人卻要背負著這麼恐怖的自責與歉疚,終日哀傷,哪有這個道理? 難道他當下抗命?不做英雄就是死!這是什麼選擇題?又或者要他慈悲為懷,看著那些自殺炸彈客逼近而不做反擊,讓自己壯烈成仁? “我知道那些人很可憐,他們沒有錯,卻因此喪命,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歉疚,你也沒有錯。”又是淚水,“可是我也沒錯啊!你沒有把我的丈夫帶回來,我又能怎麼辦?我有做錯什麼嗎?我在家裡等了兩年多,每天都盼望著我的丈夫回來,可是最後,我有等到嗎?” 她哭著發抖,聲音也頻頻顫抖,甚至泣不成聲;他跟著心痛,只能再度伸出手緊緊攬住她,給她這遲來的安慰。 “安,放下吧!都過了這麼多年,你付出的代價也夠了,夠了……”她也付出了很慘痛的代價。 點頭,“我已經放下了。” “沒有再碰了吧?” 搖頭,“有時候覺得很孤獨、很茫然,那時候會很想碰;可是戒掉了就戒掉了,我沒有再碰過。” “過程很辛苦吧?” “是啊……很痛苦,我的毒癮深,特別難戒。我差點沒死在勒戒所,不過幸好,撐過來了。” “我知道你可以的……”羅思綺輕聲說著,想要壓抑自己的顫抖,“很抱歉,我不能陪在你身邊……” 他凝視著她,突然一陣衝動,低下頭吻住她;她沒有躲,也沒有一絲不悅,彷佛如此自然,態度大方。 初始只是輕吻,隨即深深吻入,像是想要傾注所有感情;吻得深入,又挑撥,兩人都意亂情迷——這三年的分離突然消失,彼此以比光還要快的速度向彼此接近。 突然,安德魯驚醒了,他趕緊退開,看著她一臉茫然的眼神,他的心裡一緊,也想起小威曾經說過的話,突然他覺得很自責。“對不起……我……” 羅思綺想說什麼,突然在水桶裡睡著的小潔醒了,喊著好冷;安德魯趕快解開繩索,下了木板,發現水退了許多,高度只到他的膝蓋上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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