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莫華 > 那一天,那一瞬間 | 上頁 下頁
十九


  “你不覺得這個話題很滑稽嗎?就算我心裡有別人又怎樣?那你呢?彼此彼此而已。”

  朱槿臉色驟白。她原意只是想轉移話題而已,想不到他會承認。這種事大家明白是一回事,捅開來說又是另一種層面的事。

  “你後悔了嗎?不准後悔。我們、我們結婚才不過半年,如果……這樣會害我被恥笑,我會在家族面前抬不起頭來!”她急忙摟住陳昭陽的脖子。“阿陽,你知道我身體不好,不能受太大的刺激,你不要故意說這些話來刺激我!”

  陳昭陽閉了閉眼,半天才疲憊地開口。

  “小槿,我憐惜你、愛護你,是看在一起長大的情分上,你已經贏了這一份讓我難以割捨的長年感情了,還老是這樣對我挾持行兇實在不應該。放心,你需要一個清白的孩子來繼承這份家業,我會成全你。”

  “真的?”她埋在他頸窩裡哽咽。

  陳昭陽點頭允諾。

  “我就知道你最疼我,最捨不得我。”知道這個男人的承諾重於泰山,她悄悄松了一口氣。

  “但是,這樣的婚姻真的好嗎?”他捧起她的臉,看著她泛紅的眼睛。“對我公平一點,等到你得到你想要的就讓我走吧!我會這麼要求,原因你自己心知肚明。你說得對,我後悔了,當時我真的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好,但現在我真的後悔了。我褻瀆了婚姻,我沒忠於自己的心,你又何嘗不是?做錯事並不可恥,不修正才會造成真正的遺憾。”

  一時之間,朱槿無法反駁他的話。她確實是自私的,因瞭解阿陽對自己愛護和愧疚的心態而利用他,她有她的苦衷,但她也不願意看阿陽痛苦。

  這段時間,他的反常苦悶,她是看在眼裡的。

  雖然無法對阿陽產生男女之情,但兄長般的感情卻是貨真價實。

  “至少……撐到孩子生下來。”說不定孩子會是他們之間的轉機,畢竟那是一種無法割捨的聯繫。

  “謝謝。”很高興她願意妥協了。“那麼孩子——”

  “試管嬰兒。你不必碰我!”朱槿搖擺雙手,語氣接近急切。

  “這也是我正要說的話,不過你這種反應讓我覺得自己像細菌。”陳昭陽苦笑地鬆開她,坐到對面沙發去。

  “幫我一個忙吧。”他說。

  “什麼忙?”

  陳昭陽打開桌上的筆記型電腦,點出一張在新疆拍攝的畫面,推到她面前。

  “幫我找這個人,她出現在我們的婚禮上,不是我這邊的親友,就應該是你那邊的。”

  朱槿看著那畫面,先是訝然,跟著笑了出來,嘴角笑得有點古怪扭曲。

  畫面中的女孩仰著頭,閉著雙眼,背景襯著一片湛湛藍天。

  女孩頭上的大草帽有點歪斜,手上還握著半瓶打開的礦泉水,笑得那樣愜意自在,一看就知道這張照片是在當事人不知道的狀況下拍下來的。

  雖然阿陽心裡有人,是她早已猜想到的事,但親眼看到後,心裡還是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滋味。

  阿陽是個出色的國際攝影師,卻未曾掌鏡拍攝過她這個妻子,而眼前這張畫面……這是要多專注這女孩的一舉一動,才能捕捉到她閉眼深呼吸的那一刹那?

  “不認識嗎?”見她沒有回應,陳昭陽有些遲疑地開口。

  朱槿失笑喃念:“李若柔?當然認識。那個神采飛揚,無時無刻都活力十足的女孩……”像顆會燙人的小太陽,活躍得讓人嫉妒。

  能說不認識嗎?要是真的說出這麼拙劣的謊言,不僅阿陽不會相信,反而又把他推得更遠了。她是不想阿陽太痛苦,不過也不會這麼輕易地放手。

  給他一點空間何妨呢?

  愛情,通常禁不起考驗。

  真是命運的作弄。如此一來,她就必須跟那個人聯絡了。

  坦桑尼亞的大草原

  禿鷹由日升東方翱翔而來,在頂上方盤旋數圈,發出幾聲淒涼難聽的叫聲後,往西方直飛而去,隱沒在地熱蒸騰的模糊地平線。

  一望無際的莽莽草原上生機盎然。

  一處水窪旁的牛群,正被三頭公獅追趕而驚慌狂逃,揚起沙塵無數。

  五頭長頸鹿拼命伸長脖子,啃食樹上寥寥無幾的葉子,其中一頭脖子較短的只好認命地低下頭,費力張開腳,才得以順利吃得到地上的草。這是一群覓食辛苦的物種。

  生機盎然,同時也殺機重重。

  物競天擇,食物鏈,生生不息。

  草原中,快速奔馳著一輛吉普車,行經橫陳一路的動物屍骨路徑。

  那些還保有原來骨架原貌的蒼白骨頭,在豔陽的照射下,白得很是礙眼。

  “停車!”

  嘰——

  尤金緊急踩住煞車,車內的物品七零八落傾倒,惹來副駕駛座上男人的一記白眼。

  “嘿,兄弟,你喊得那麼急,我只好停得這麼急嘍。”尤金是當地人,他黑黝黝的臉浪蕩一笑,露出一排亮晃晃的白牙,講得這麼有道理,讓人無法苛責。

  額頭差點撞上擋風玻璃的陳昭陽,默默移開瞪在尤金過度白皙牙齒上的視線。

  他跳下副駕駛座,同一時間,尤金立刻扛著獵槍,高高地站上駕駛座椅,並拎起掛在胸前的望遠鏡眺望四周。

  做出這些反射性動作的同時,他的嘴巴也沒閑著,早已彎腰撿起一顆滾到車底的蘋果,啃得滋滋作響。

  “喀滋、喀滋——右前方十公尺那堆白骨是公羚羊,八公尺那堆是公象,喀滋、喀滋——五公尺那堆是公斑馬,喀滋喀滋——另外……”

  “等等!”陳昭陽停止攝影的動作,望向打扮得像殺手的尤金。“為什麼都是公的?你怎麼判斷?”

  尤金聳了一下肩。“因為通常男人比女人笨,女人通常比男人狡猾,所以女人命比較長,動物應該也一樣,我是這樣判斷的。”

  這傢伙根本是在瞎掰吧?

  尤金扔掉果核,拎起另一顆蘋果咬了一口,轉向另一邊繼續介紹:“喀滋、喀滋……左邊方向十公尺那堆是母斑馬,八公尺那堆是戰鬥失策的母獅子。喀滋、喀滋——六公尺那堆……喔……應該是一坨母動物拉的屎,另外——”

  “等等。”陳昭陽再次停止攝影的動作。“這次怎麼都是母的?理由是什麼?”

  尤金再次聳了一下肩。“女人通常比較狡滑聰明沒錯,但是她們愛鑽死胡同,往左邊這個方向跑有一大窟不淺的水窪,死胡同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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