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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我不是罵你,我是在關心你。現下是白日,你尚能跌下山崖,何況黑夜?這兒的夜晚,可不似都邑那般的安全。」他只會用這種方式關心人,好聽的話他說不出口。

  綠袖兒該是知道的,可她被他封住記憶一與她共處的七百年全教他給封印……

  「你…平抒衡!」元綠袖終是憶起這難忘的氣味是屬於何人,不禁叫道。赴平抒衡呆愣之際推開他,伸手在地上猛摸猛捉,想拿含光。

  「啊!」貂兒被波及,跌個四腳朝天,發出尖細的叫聲。

  這聲尖叫不在元綠袖的預期中,她頓住動作,臉色凝重,聚神傾聽。她在這兒看不見任何的靈光,連平抒衡在洛陽那張狂的白芒也盡數消除,是以她等於是全盲,只能依靠聽覺。

  「別再摸了,很難看。」平抒衡怕她找著找著又跌下山崖,於是替她拾回遺落的包袱及含光,丟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

  「那你別看啊!」元綠袖怒斥。

  「袖丫頭,你不認得貂兒了嗎?」貂兒在元綠袖身邊統來繞去,因她的臉色而不敢過於靠近她,總覺得她雖是元綠袖,可又不太像。

  「誰在說話?」元綠袖抱緊包袱和含光,這聲音不是平抒衡的,但也不是她所認識的,可卻喚她袖丫頭。

  「貂兒呀!是貂兒啊!」貂兒才想窩上她的肩頭,即被平抒衡給捉住後頸,往自己肩頭送。

  「狴犴,都是你啦,你把袖丫頭帶到中原之後,她就不認得貂兒了,嗚嗚……嗚嗚……「貂兒不顧平抒衡惡狠的瞪視,大哭出聲。

  「這是怎麼回事?」貂兒?必悍?狴犴?元綠袖猜出之中的關聯,不禁倒退一大步,細小的落石滾下山崖。

  平抒衡見狀,忙將她拉人懷,氣急敗壞的責任,「你不要命也別在我面前三番兩次的跳崖!這兒不歡迎你自殺,要死就回你的洛陽去!」

  元綠袖教平抒衡這突如其來的態度給弄傻了,明明記憶中的他不曾如此驚慌失措、不曾如此苛責關切,他向來是談笑風生、看似有情實則無情……

  怪了,她為什麼會這麼清楚?又為何想哭?心又為何痛?

  「平抒衡,你發什麼瘋?」元綠袖雙手托在他胸前,試圖為自己掙得一絲呼吸的空間,更試圖找到一絲理智。

  「我沒有瘋,瘋的是你,竟大老遠的自洛陽來到長白山尋死,真可列為天下奇聞。」平抒衡見她如此努力的排開自己,胸口一窒,有些難過,出口更加惡劣。

  元綠袖咬咬下唇,再同平抒衡扯下去,她會先氣死。

  「你得跟我回洛陽不,回京師。」元綠袖得向廉王覆命,更得向皇上覆命,只因平抒衡殺害的是朝廷命官,得送京師法辦。「你殺了朝廷命官,我奉命逮你回京。」

  不知怎的,未尋著他時總急著想找到他,現下他在自己跟前了,她卻巴不得沒有找到他。

  她下意識地規避那自稱貂兒的「人」對平抒衡的稱呼,在她心中,平抒衡是殺人兇手,如是而已,跟九九子之一的「狴犴」扯不上半分干係。一旦與龍九子相關,那便不是殺害朝廷命宮接受審判那般的簡單,她深知人對於異於自己的非人向來排斥且不願理解,何況這是皇上下的命令?

  古有活人祭天,他偏來個活妖祭天,即便想創下前無古人的實例,也毋需如斯勞師動眾……

  「你怎會知道我在此?」平抒衡恢復冷靜後分析,發覺元綠袖能找來長白山實屬異常。

  「本姑娘自有方子。平抒衡,你得跟我回京師受審。」元綠袖不想跟他再有牽扯,她只要一想起他,全身便不對勁,就像喝了儷人甜的感覺一般,先租後哈,尾勁濃烈,教人難以釋懷。

  「跟你回京師有什麼好處?」平抒衡貪戀不已地打量著元綠袖,極想擁她人懷,感受她的存在,可他只能看著她,什麼也不能做。

  「平抒衡,你不知道自己犯了罪嗎?」元綠袖不知自己為何要在這兒同平抒衡說話,她該做的是立刻逮捕他歸案,將他送回京師,其後便不幹她的事。

  可是……她竟……心生不忍……

  「殺人償命乃互古不變的真理,詹慶仁殺了司徒家上下三百口,我只讓他一人填命,算是便宜他了。」平抒衡不願在元綠袖面前提及這事,因這件慘案,讓他看清人類本性是無論再怎麼偽裝仍險惡好巧,即使有人生性純良,仍會被惡人給欺殺,那麼,他又何必待人以禮?何必學習人類?他看盡太多的殺戮,那些行為讓他心灰意冷。

  他活了那麼久,原以為妖有妖道、人有人道,井水不犯河水,他只要信守此理,必可相安無事。直到司徒一族被滅,他才得到教訓——原來不是他置之不理、嚴守分際便能無事。

  人類,是一種會自相殘殺的動物;是否似人類這般的「萬物之靈」都有這麼醜陋的一面?妖遭殺戮是為生存,人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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