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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是。”

  “為什麼選她?特別漂亮嗎?我看過她的資料,風評很差。”

  薛守栩坦白道:“我愛她。”

  “她之前跟王天佑交往,是為了錢。她跟你交往,也是為了錢,這樣的女人你也愛?”

  “她沒有跟王天佑交往,這都是王天佑亂說的,爸,她是個好女人,如果您願意,下回我帶她回家——”

  薛磊站起來,狠狠拍了下桌子,他指著薛守栩的鼻尖,惡狠狠道:“不准帶她來這裡!她配踏上我家地板嗎?這樣愛錢如命的女人,你是昏頭了是不是?”

  “昏頭?”薛守栩冷笑。“可能吧?我可能真的昏頭了,竟然想跟您解釋她是好女人,我還以為您會聽,哈,我真是昏頭。”

  “你!”

  薛守栩看著父親,歎了氣,眼神中藏著疲累。“爸,不要辱駡夏茵,她真的沒有想要騙我的錢,你能不能認真為我想想?從小到大,我要的東西你都要收走,可是這是我的人生,我想要過自己的生活!”

  “我不是讓你過自己的生活了嗎?”薛磊不肯讓,他聽不進去。“你要做攝影,我現在答應你,可是你要娶這個爛女人,我絕對不許!”

  “我要做什麼為什麼要你答應?我三十一了,要娶誰要跟誰交往誰要騙我的錢,難道我看不出來嗎?你可不可以多給我一些自由?我現在非常灰心,太傷心了,我老實告訴你,我的生活重心現在就是夏茵,我不能因為你不答應就跟她分開!”

  “你傷心?我就不傷心?在電視上看見原來你要結婚了,我這個做爸爸的現在才知道,這些年來我故意不理你,你還真的就當我不存在是嗎?”

  “不是這樣的……”薛守栩歎氣,心裡頭有點慚愧,可能他真的是沒有做好,陰錯陽差讓父親傷心,他試圖解釋:“是王天佑亂講的,爸,我沒有要結婚,雖然我一定會娶夏茵,可是不是現在,如果我要結婚,我會第一個告訴你。你記得嗎?每年父親節我都送你一張照片,那是我每年最滿意的照片,我沒有忘記你,我很在乎你……”

  他想到從小到大,父親對他的關心,這些不是不存在,除了試圖操縱他的人生外,他是個很好的父親,薛守栩不能不感恩,這一刻,他望著父親,眼神裡是苦苦哀求,像在說——別逼我了好不好……

  薛磊沉默了,他重新坐下,在沙發上思考。

  是沒有理由要把父子關係搞成這樣,因為偷偷去學攝影是一回事,因為夏茵這個女人而反目又是一回事,氣了九年,是知道兒子不會因為學攝影而跑掉,他每年被摒絕門外,卻還是記得送來照片當禮物,這就是兒子不忘他的證明。

  薛磊很清楚,如果今天因為夏茵跟薛守栩鬧翻了,那將會徹底失去這兒子,不值得啊……

  冷冷地,薛磊抬眼看他,像是下了決定,一會兒,淡淡開口。

  “我有一個條件。”

  薛守栩急切地問:“什麼條件?”他太瞭解父親了,有條件就表示軟化,就表示有餘地——

  “我要你們分手。”

  薛守栩震住,說不出話。

  分手?要他跟夏茵分手?這是什麼鬼條件?

  “別那副樣子,你跟她分手,——個月就好,如果她不是為錢,你經過一個月的冷靜還想跟她在一起,你們就會在——起,如果她是要錢,只要一個月,她就可以找到其他金主,這樣很公平吧?”

  薛磊頓了一下,又補充道:“當然,你們不准有任何聯絡,我會派人看住你。”

  薛守栩冷冷道;“這不是條件,這是測試。”

  “是測試又怎樣?我要保護我的兒子,”薛磊閉上眼睛,看起來很累。“我不想再吵了,這一次你聽我的話,從此我不再計較。”

  薛磊老奸巨猾,他決定賭。

  賭夏茵這女人就是為了錢,賭兒子只是一時貪歡,他要給他們阻礙,如果他們能度過,他就不說話。

  薛守栩深深地看著父親。

  從父親已白的發,到有了皺紋的眼角,父親老了……薛守栩深深地歎氣,有罪惡感,可能他一直堅持走自己的路,連帶讓父親更快變老了。

  他閉上眼睛,想起夏茵。

  明明是不能衡量的,但心中卻出現一個天秤,一端,是父親的老邁,另一方,是夏茵的傷心……如果,他真提了分手,夏茵會怎麼樣?她會哭嗎?會傷心吧?

  想到她的眼睛融入酸楚淚意,單單只是想像,薛守栩就感覺自己也痛起來,更何況,她的眼淚是被他惹出的。

  沒人會安慰她……若是別人惹哭她,有他在,可以擁抱她、安撫她,可是,若今天是他惹哭她呢?她只能一個人吞著傷心,薛守栩問自己,又怎麼能忍心?

  “沒有其他條件嗎?”即使知道不可能,薛守栩還是低頭問了。

  薛磊深深地看著他,看疼愛的小兒子滿眼遲疑,看見兒子心中的拉扯,甚至看見一道繩索,在薛守栩胸口拔河……真的,有那麼愛?

  呈給他的資料上,寫滿王天佑對夏茵的指責,那些檯面下鬧出的壞評,在紙上鮮明跳躍,薛磊怎麼能將兒子交給這種女人?他刻意忽略夏茵工作上的好評,只看壞的,不看好的。

  薛磊清楚,兒子擁有滿腔熱情,常常一股腦兒的熱,兒子有主見,喜歡自己選擇自己的路,這些年,不是沒看見薛守栩的成績,每年父親節送來的照片,薛磊就算不是太明白裡面的意涵,也總覺得照片雖輕,卻沉且熱燙,每年不忘的這舉動,也是一份誠懇孝心。

  他不瞭解夏茵這女人,但從資料上,他確信這不該是薛守栩的伴侶,她配不上他。

  於是,即使看見薛守栩掙扎的目光,薛磊仍舊是冷著聲,硬道:“就這一個條件。”

  薛守栩黯下眸光,陷入長考。

  一個月?能不賭嗎?

  他不想夏茵傷心,但他知道,這一分鐘太過清楚的明瞭到,這是父親給他的最後一個機會,結冰的親子關係,借由這回他的聽話,將會融去寒冰,如果他再倔下去,傷的是父親的心。

  忍耐一個月,可以換來支持,或許,算划算。

  那,他深愛的夏茵呢?

  他不由得不相信他們之間那抹深刻的牽絆,九年日子,他們都對彼此惦記著,或許,他是說或許,夏茵能明白他的掙扎。

  想到這兒,薛守栩忽然生出了力量,他憶起開展那天,他很迷惑,對自己生氣無力時,夏茵說的話——你明明很清楚,其實你不是做不到,只是知道自己不適合不喜歡,可是你又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去對蔣青不服氣,所以你乾脆離開,眼不見為淨。

  他覺得,她是這樣明白他,一定……可以諒解他的。

  他仰起目光,眼前,是父親淡淡的眸,眸下的皺紋,再次提醒他自己還沒作抉擇。

  “好,就一個月。”

  薛守栩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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