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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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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送我,五千兩百元,請你點收,不必找了。”陸斯恩從皮夾裡取出鈔票交給她。 心如很小心地收下,怕再去觸碰到他的手,而她眼尖地察覺他的皮夾是個頂級名牌,他該是個注重生活品味的人,怎會來買“菜市仔貨”?她真的不懂。 她看他率性的把那一大包衣服往肩上甩去,走進人潮中,淹沒在人潮裡;她狠狠地別開眼,回歸現實,眼看著衣服全賣光了,她還留在這兒做什麼,還是快快收攤,回家去看看會議進行得如何了。 她匆匆收了攤子和底下的支架,一心想回家竟也忘了要驗鈔! 陸斯思走過車水馬龍的兩條街,才到達車子等候的地方。司機一見總裁大人扛著一袋不知名的東西穿越而來,趕緊下車來接駕。 “把後車廂打開,放這些衣服。”陸斯恩說。 司機打開後車廂,幫忙把衣服放進去,忍不住好奇地問,“總裁,您買那麼多衣服做什麼?” “你明天全送到救濟院。”陸斯恩交代後,坐進車裡,唇邊掛著淡笑,想著剛剛她自己不小心碰到他的手,那聲驚天動地的尖叫。 那女孩真是有意思,一下子對他小心提防,一下又一副無辜的模樣,生動的表情,紅著臉的樣子挺逗人的,尤其是那雙盛著許多表情的眼睛。 她似乎沒有認出他是誰,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個好女孩,外表也甜美可愛,很有資格進陸家的門,今天見了她算是大有斬獲。 根據他得到的消息,她現在還是夜大學生,今年夏天才畢業,就等萬華大樓那邊的住戶會議結束定案後,他會進一步去認識她,然後跟她提這門親事。 心如扛著擺衣服的支架,一路走回舊大樓,整條舊市街是出乎意料的安靜;通常六點這時間,各住戶家會飄出炒菜的香味、電視的聲音,或人們的笑語,幾個老太太還會在樓下碰頭聊些東南西北的閒話,可今晚完全反常。 她打開斑駁且從來不鎖的木門,走上老舊的階梯,還沒上樓就聽見住二樓且行動不便的費大媽淒厲的哭聲—— “怎麼可以這樣!臨時要我們搬,我們要搬到哪裡去——嗚——我命苦,我命薄啊——” 真慘!往上走,又聽見愛喝酒的陳伯醺醉的在呐喊── “這些有錢人就只會欺侮我這種窮光蛋,這世界難道沒有正義公理嗎?” 哎!這正是她的心聲。再往上走—— “我身騎白馬,過三關……” 這聲音聽來有點熟悉,是老媽在唱歌仔戲!這當口老媽怎麼還有心情唱,不怕被噓嗎? 她吃力地扛著支架,趕緊跑上四樓,開門進屋,果真看見老媽肥胖的身軀在狹窄的客廳裡“起乩”;住樓上的阿好姨也在,阿好姨扮苦守寒窯的王寶釧,一雙蓮花指比來比去的。 “ㄟ——借問,現在是演到哪裡了?”心如小聲地問,輕輕放下支架,怕打擾了她們的興致。 一見是心如回來,胖不隆咚的薛平貴立刻變回老媽,朝女兒暴沖過來,肥胖的身子緊緊抱住她,淚如雨下。“心如,我的心如,我們的命運真的好慘,人家下個月初要來拆房子,我們沒地方住了,怎麼辦、怎麼辦?” 心如後悔自己破壞了她們唱歌仔戲,原來兩老只是苦中作樂,而且老媽的身子在顫抖;平日老媽為人挺樂觀的,這會兒竟因為擔心而顫抖,害得她也跟著不知所措,她心疼地抱緊老媽。 “我來想想辦法,你別怕,我長大了,會照顧你。”心如安慰。 “我們都窮,住在這裡全是貪租金便宜,鄰居感情又好,現在臺北市哪裡還有這麼便宜的房子租!”阿好姨用蓮花指指著天邊,皺皺的臉皮使表情看來更哀怨。 “離月初還有十五天,我再去找,而且我下星期就畢業了,可以再多兼兩份工來付房租。”心如認為自己有能力這麼做。 “哎!找不到了,傻女兒。”老媽歎息。 “我沒想到在這裡住了一輩子,和你媽情同姊妹,卻突然要和你們分開,真的很不舍啊!”阿好姨說著說著就掉淚了,蓮花指也癱了下來。 “不會的、不會的,我一定找到一間價位合理的房子,我們三人一起分住。”心如看她們這麼悲情,跟著鼻頭一酸,雙眼灼熱了。她深知這裡的老鄰居,全都是一起生活了二、三十年,雖沒有什麼錢,卻有深厚的情誼,臨時被催著要搬家,這種來不及道別的倉促,和對未來的不確定感,著實令人不安。 “媽、阿好姨,看來我們是一定要搬,畢竟大樓太老舊也有危險性,但他們就不能再給一點時間嗎?”心如問,很想知道到底會議是怎麼開的,陸家是否仗著財大勢大欺壓善良百姓? “那些人挺強硬的,說就算我們不搬還是會拆。”阿好姨撚掉一把鼻涕說。 “我聽樓下老陳說,地主會聯合建商來放火,讓咱們不得不在期限內搬。”老媽紅著眼說,卻努力地不讓眼淚掉下來;心如見老媽這麼堅強,真是於心不忍。 “真是不肖且下三濫的伎倆,我去跟他談判。”心如憤怒地咬牙,氣不過。 老媽和阿好姨怔然且同聲問:“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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