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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聞言一震,單焰塵立刻停止纏綿,翻身坐起,所有理智都因舒芹這番話而重回腦中。

  不是報恩?不是因為這姑娘傻得固執,她一步一步走進他的心裡面,是因為她愛他?

  她說錯什麼了?一臉迷茫的舒芹,愣愣地坐起身,望著單焰塵那仿佛被雷擊到的震驚表情,突然覺得有點委屈,她說的是實話呀!

  「為什麼?」他想不透她愛上自己的原因。

  「為什麼?」舒芹瞪大了眼,一副「這麼簡單的問題也需要問」的訝異表情。「因為塵老大你對我很好呀!」

  「我對你很好?」為了遠離她,他三番兩次不告而別,哪裡好?

  「自從遇上你,只要有危險,你都會來救我,不是嗎?」一抹羞紅悄悄點綴在舒芹的嫩頰上。

  「……」那是事實,因為他丟不下她。

  「身為解毒師,一直以來,都只有我救人的分,而被救……除了戰師父,你是第一個。」戰師父是她的師父,所以撇開不談。但塵老大對她來說是個男人,是個在心中佔有特別地位的男人。

  她想起單焰塵替自己擋下了毒煙。「你也是戰師父以外,第一個會在乎我安不安好的人。」藥人的天命就是救人,而她也相當樂意去做。但在不斷地貢獻出自己的血液時,她也會想,有沒有人真正地在乎過她?

  不是因為她是藥人,也不是因為她是位解毒師,就只因為她是她。

  多年來,她一直暗自地期盼生命裡能有這樣的人出現,直到遇上了塵老大。

  舒芹緩緩向單焰塵靠近。「所以,我愛你。」終於碰上這樣的男人,她愛得順理成章,天經地義。

  「我——」該死!單焰塵握緊了雙拳,覺得一股熱氣沖上了腦門。他對她一樣有情,可為何他總是矛盾又掙扎,無法像她那麼地坦然面對?

  察覺到單焰塵臉上異樣的紅熱,朝著他額頭的方向,舒芹探出了手,卻被他給穩穩接下。

  「別。」是因為情緒過於激動嗎?他覺得腦袋好沉,連睨她的視線都開始漸漸模糊。

  「我知道塵老大你在抗拒什麼,你害怕失去……不要緊的,我等。」舒芹另一隻沒被擄獲的手,執意探上單焰塵的額際,果然,隱隱發燙。

  他終究不是鐵打的,連著幾日的緊密練習,再強的人,也還是會累倒。

  「不礙事。」她既然知道他的顧忌,難道不會覺得他是一個多麼自私的人嗎?擋去覆於額上的柔荑,單焰塵欲站起身,不料,眼前一暗,夜空旋轉了起來。

  「別逞強了。」舒芹趕緊靠上前,以纖瘦的身子撐住他,放柔語調。「塵老大,你不是一個人,你有我。」

  撐起沉重的眼皮,單焰塵微瞟了舒芹一眼。

  是恍惚嗎?還是太久太久沒有人對他說出這句話?

  他不再是一個人……是這樣嗎?單焰塵只覺得四肢放鬆了下來。

  將塵老大陷入昏睡的面首擱於肩頸間,舒芹的頭輕偎著他的,這時,雨點開始落下。

  回瓊香苑太遠了,她沒把握有力氣扛他回去,必須另外找個地方才行。

  這是哪兒?

  微睜開眼,單焰塵舉起右手,擋去那眩目的清晨曙光。似乎是身在一個山洞裡,除了穴口明亮,周圍仍是黑壓壓的,但重點是,他為什麼會在這兒?

  高溫似乎退去了,他抹抹額際的濕汗。剛剛他夢見爹娘了……那從屋子四面八方竄出的火舌,就這樣燒到了爹娘還有妹妹身上,而他卻無法靠近一步,不能去救他們之中的任何一人。

  他覺得身體好熱,熱得口乾舌燥……

  水,模糊之中,他喝到冰涼的水,但體內仍是炙熱難挨,像有火燒在胸腹那般,直到,他感覺有一股清冷從身下透來,雖然緩和掉燥熱,但漸漸地,他竟又覺得冷,好像赤身站在雪地裡,酸疼鑽進四肢百骸,他好難受,真的好難受……

  最後,他知道有人握住了他痛苦掙扎的手,隨即,一副溫暖軟潤的膚觸覆到自己胸前,他感覺緊繃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有一種說不出的安詳舒適,他依戀著那種親匿,尤其是彼此交握的手……

  仍是牽著的?!單焰塵訝異地看向自己的左手,白嫩細緻的柔荑就這樣軟覆其上,從頭到尾都沒有放開過。

  夢中的沁涼是由於此時躺著的石床,那溫潤則是——

  舒芹蜷曲著,整個人像個球一樣,依偎在單焰塵身旁。

  赫然坐起的動作,驚動了仍在睡夢中的舒芹,離開彼此溫暖的身子,她不禁微微瑟縮了下。單焰塵脫下自個兒的外衣,覆上她嬌小的身子。

  「你醒了?」櫻唇微啟,囁嚅著,舒芹揉揉惺忪睡眼。唔,她還好困。昨晚,她先讓塵老大吃了些退燒的草藥,但他似乎作了很痛苦的夢,不但高燒不退,連身體都出現痙攣。過程中,她一直牽握著他的手,試圖感受和分擔他的痛苦,最後累得跟他一起睡去。

  「為什麼這樣做?你明白我有多自私!」害怕失去,所以他總是對她若即若離,這樣的傷害,她不痛嗎?單焰塵不禁咬牙,兩人交握的手,越來越緊。

  「不管你怎樣對我,這都是我自己願意做的,是我自願的……」舒芹低喃著,蜷起薄衣下的姣好身軀,貪戀著從他手心傳來的溫熱,她不想放開,而且僅是如此,都已讓她感到奢侈且足夠。

  戰師父講的,不求回報的付出,她知道,她的確愛他。

  「我愛你,別抗拒我……」再度睡去前,朦朧恍惚間,舒芹吐露出自己最真誠的心意。

  不知怔愣了多久,單焰塵只知道,當他回過神時,已經緊緊地摟抱住她,宛若要將彼此融合在一起似的,瘋狂且深刻地緊擁著。

  他在她的發上、唇上、身上,反覆地烙下屬於他的印記,代替他未說的語言,他所有的感情……

  他可以感受到,現在的他,是真真實實地抱住心頭裡的那個人了。三番兩次的不告而別,又三番兩次的不期而遇,如果這世上真有註定的緣分,他相信,他願意相信。

  若這真是他與她的緣分,上天給他重新擁有的機會,那他已經錯失了那麼多次,這次如果再放手,會不會就是最後一次?

  不,他不會再放手的。他很明白,他不想放走懷中的這個可人兒。

  他的心,早就放不開她了。

  「阮魅離,你給我出來!」儘管身後跟著批大陣仗的家僕,萬家財的膽子還是沒大到哪兒去,一樣離客房門口遠遠地,扯開喉嚨喊著。

  「萬公子今兒個又有何貴幹?」這次阮魅離出房門的動作很快,可臉色卻明顯的不悅許多。每日都來她房門口大聲嚷嚷,他不煩,她都覺得煩死了!找個機會真該把他給毒啞!

  對上阮魅離那心懷不軌的眼神,萬家財突然覺得背脊發涼,忍不住抖了抖,才揚聲質問:「你不是跟我說,他們一定會來莊裡奪解藥,怎麼都過七日了,本公子還等不到那個美人兒上門?」

  想到那日意外見著的標緻美人,他就不禁心神蕩漾,眼睛發直,身體酥麻,只差口水沒有直接滴下來。

  色心沖腦的蠢蛋!阮魅離不禁暗咒。她只稍稍跟萬家財提到,對方為了救人,定會前來奪藥,有說來的會是那女人嗎?

  「過七日有什麼稀罕的呢?我說萬公子,你私自派人送信給瓊香苑,不就挑明瞭你早設下埋伏在等對方上門?你有準備,難道人家就不會準備?」

  阮魅離不屑地瞄了瞄那群站在萬家財身後、已經不眠不休地守了七日七夜的奴僕。豬就是豬,靠這群人能幹麼?倘若碰上那名從「血魂散」下倖存的男子,這些老弱殘兵哪對付得了!

  話說回來,瓊香苑那邊到底是怎樣確定萬家財就是下毒的人呢?依她的瞭解,藥人族只是比一般人多認識了些奇花異草,應該無法辨認毒藥才是。

  傳聞冷殆戰在六年前收了一個弟子,而藥人族,正是在六年前滅亡的。會這麼巧嗎?藥人族的遺孤,竟然成為解毒師的徒兒?

  倘若真有這麼一個人,那麼,對方是誰呢?難道真是那名假扮妃婉的女子?這的確相當有可能,只有她才能近距離地確認萬家財是不是下毒者,並且出手奪毒。

  有趣,真有趣,或許真讓萬家財給猜中,那名女子會前來索取解藥。

  如果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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