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米恩 > 千面小嬌娘 | 上頁 下頁
三十八


  雲初夏走得匆忙,連傘都沒打,當然,她也沒傘就是了,就這麼孤零零沿著屋簷走著,那孤單的背影看得楚離歌心口一縮。

  “雲初夏!”

  他的聲音不大,卻正好讓前頭的少女停下了腳步。

  少女回過身,她的頭髮散亂地貼著頭皮和肩膀,將那白皙的脖子襯得越發修長纖細,蒼白的臉上沒有表情,濕透的衣裳裹著玲瓏的身段,若隱若現,一雙眼慵懶深沉,與這陰雨天氣極是相合。

  然而在楚離歌眼中,她卻是如同一隻被人拋棄的小貓兒,孤單的站在無人的大街上。

  他邁開腳步朝她走去,一字一頓的道:“為何躲我?”

  不是詢問,而是肯定,楚離歌知道她在躲他,在她聽見門房喚他離王的那一刻,他便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他本想著離開後再詢問,誰知會得到她與余玉蘭一塊落了湖的消息,更沒想到她居然一聽見他的聲音便跑了。

  他若還猜不出她是在躲他,他這攝政王便白當了。

  被人抓了個正著,雲初夏只能默默的歎了口氣,倒也大方承認,“這不是一時沒辦法接受你的身分嘛……”

  她的確是沒辦法接受,這才會一聽見他的嗓音便腦子一熱幹出逃跑這種蠢事,現在想想,自己都覺得丟臉。

  楚離歌見她老實承認,緊繃的俊顏這才緩和了些,凝視著那在屋簷下躲著雨水的狼狽少女,他突然開了口。

  “阿初,我想娶你。”

  遠處突然打下一道驚雷,伴著楚離歌的話,讓雲初夏心頭狠狠一顫。

  她睜著一雙被雨水打得濕漉漉的大眼,問:“你方才說什麼?”

  楚離歌又朝她走近了幾步,來到她跟前,兩人的距離足以讓他看清她細緻的肌膚上沾染的細小雨珠。

  “阿初,你可願嫁我?”

  雲初夏睜大眼看著眼前長眉星目的男人,她感覺到自己一顆心重重一跳,再次紊亂。

  十幾歲的男子是最純情的時候,海誓山盟張口就來,彷佛一眼就能看見人生盡頭似的,卻不知未來漫長,這世上真正能永恆不變的正是變化。

  而眼前的楚離歌早已過了純情的年歲,他的雙眸中沒有少年郎的熱情與衝動,有的是歲月的沉澱。

  她知道他說出這句話肯定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她很清楚他說了什麼,然而正是她知道他清楚,所以她亂了。

  她聽見自己問了句,“為何?”

  也聽見他說了句,“救命之恩豈能不以身相許?”

  突如其來的求婚讓她腦中一片空白,她只知自己胡說八道了許多話,把後世男女相親會用上的調查戶口那招都給使用了,就是想打消他那不知從哪來的荒唐想法。

  他卻是從容不迫的一一反擊,那勢在必得的淩厲攻勢,讓她差點招架不住。

  “你明明知道我的身分……”她斂下眼眸。

  西楚國的攝政王,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卻一直到二十五歲仍未娶妻。她記得她當時還與南琴笑話過呢,說他要不好男風,要不就是醜得見不得人,這才會成為大齡剩男,誰知卻是恰恰相反。

  以他的條件,要誰家的貴女沒有?為何偏偏要挑一個門不當戶不對,且還是個通緝犯的姑娘當妻子?

  不用其他人說,就是她都覺得他傻。

  “你就是你,是我心儀的女子,如此而已。”身分?這不是阻擋他娶她的理由。他自小便聰慧,因生於皇室,又是麼子,他一直備受寵愛,然而他母后早亡,父皇忙於政事,因此他雖貴為皇子,沒有母親的庇護,就像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母后過世後,父皇的後宮便由當時欽王的母妃劉妃掌管。

  劉妃自己也有兒子,怎麼可能沒有野心?可她沒辦法對日夜跟在父皇身旁的皇兄下手,便打算從年紀尚幼的他下手。

  人人都說他早慧,卻不知他是如何彈精竭慮,才得以在這這座冷冰冰的皇宮裡保全性命,他若是蠢一點,這條命早已不保。

  他將後宮那些女人的伎倆看得一清二楚,把後宮形容成一個猛獸園都不為過,所以他自小便對那些表面笑得和氣,背地裡卻能冷血的說殺就殺的女人十分排斥。

  他知道這世上並非所有女子都如同父皇后宮那些女子這般心思歹毒、心機深沉,然而他太過聰明,一個人只消在他面前轉一轉眼珠子、揚一揚眉,他便能猜到他們心裡的想法。

  正因將人心看得太過於通透,他才會一直到這把年紀,還沒能遇上一個合心又合意的女子。

  直到雲初夏出現。

  對於她,他也說不出是何時上了心,或許是在第一眼見到她時,被她那雙純淨清徹的眸子吸引住,也或許是因為她總是不顧自身安危也要救他於危險之中,又或者是因她在他面前總不隱藏自己的想法,當她知道騙不過、瞞不了,便會大方的承認,再擺出一副“不然你能奈我何”的模樣……

  她與他見過的那些爾虞我詐、成日攻心計的女子不同,她有時深沉得讓人看不清,有時又像張白紙,讓人一眼便能看透。若說前幾回見面只讓他對她有了好感,那麼這一個多月的相處,在見識過她的聰敏、她的慧黠後,他已無法自拔。

  男女之間或許就是這麼一回事,不需要事事都條列說明,有時只是一個眼神、一抹笑容、一絲心動,便會深深陷入其中,連自己何時交了心都莫名。

  這是楚離歌從小到大唯一不想衡量利弊的時候,人人都說他貴為攝政王,一人之上、萬人之下,他一直不曾濫用權力,而如今他想娶一個女子為妃,又有何不能?

  看著他真摯的眼神,雲初夏知他並未說謊,他是真的不在乎她的身分,他的目光讓她因濕透而有些發冷的身子微微一熱,心一橫,乾脆把自己的身分明明白白的攤了。

  “你可知,我並非尋常的前朝之人,而是前朝皇室的唯一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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