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米恩 > 千面小嬌娘 | 上頁 下頁 |
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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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胡小妮的身子才會這般差。 胡俊本就是重情義之人,更何況他的兄長還是為了他才死的,在大嫂病重時,他便在她床前發下毒誓,定會用盡一切辦法將胡小妮的病給治好。 這麼多年來,他只要一得到銀錢便會拿去買藥,可惜除了胡小妮,他們還有太多太多的人要養,那些死去的同伴留下的妻女足足有百餘人,多是老弱婦孺,能賺錢之人少之又少,壓根兒是僧多粥少,就是胡俊想攢多些銀子給自家侄女買好藥,也是存不來…… 今兒個下午,夫妻二人一聽見胡小妮又犯了病,忙出城去看,誰知得到了個壞消息,大夫說連吃都吃不好,一個十六歲的丫頭竟是比十來歲的女孩還要瘦弱,更何況是吃藥?身子沒法吸收,就是吃再多藥也是無用,再這麼下去,這小姑娘是活不到明年了。 胡俊當場眼眶便紅了,他曾答應過大嫂會將侄女的病治好,如今卻…… 從莊子回來後,胡俊便將自己關在屋中,最後終於下定決心去。 一邊是忠、一邊是義,自古忠義難兩全,更何況是一直忠心耿耿的胡俊? 做出這樣的決定,胡俊十分痛苦,自覺無顏見雲初夏,這才會趁著她還未回來之前,悄悄的走了。 “胡叔本想叫菱姨留下來照料你,可菱姨不願,說夫唱婦隨,他就是撇下她,她也會追去,最後胡叔妥協,說他一年內不管尋有還尋無,一定會回來,讓我與哥哥好好看著小姐,還吩咐小姐聽話,切切不要再惹事。” 雲初夏聽完後,松了口氣的同時也十分不平,“我何時惹事了?” 想她自小就乖巧聽話,除了不愛背那些文言文(她又不考科舉,背來有何用),不愛學那些宮闡禮儀(學了是用得到),不愛談琴作畫(她很有自知之明,她彈琴像殺豬,作畫如畫符),更不愛那女紅刺繡(當她在十根手指頭上紮出無數血洞後,她就知道自己這輩子休想靠針線活兒吃飯了)…… 總之,她覺得自己乖的很,何時惹事了? 南琴聽了,額角一抽。 她相信自家公主並非刻意惹事,只能說一切都是巧合,就是這“巧合”太頻繁了些…… 雲初夏一向懶散,若是無事,她連門都不想出,偏偏這樣還能惹出事來。 就拿近一點的例子來說吧,前年的某一日,胡俊與南吉上工去,沈雁菱則去莊子探望那些老弱婦孺,只留下南琴和雲初夏二人。 他們的小酒樓一向生意清淡,一整日也不見一個客人,畢竟地點偏又老舊,酒菜也不出色,最重要的是這酒樓本就是個幌子。 當初胡俊會選擇開酒樓,是因人來人往、三教九流什麼食客都有,舊人上門不易遭人懷疑,然而這些年來因刺殺而死的人太多,小酒樓早已沒人上門商討複國大計,酒樓沒了人氣,生意便益發清淡了。 誰知這麼恰巧,那日好死不死來了個過路客,偏偏酒樓存糧不足,南琴便讓雲初夏幫她看顧火,她上街買缺少的菜,然而她不過才出去短短一刻鐘,便出了大事。 看著冒著濃煙的灶房以及落荒而逃的客人,南琴傻眼,忙奔進屋。 當她看見面目全非、濃煙滿布的灶房,以及灰頭土臉的雲初夏時,僅呆呆的問了句“怎麼回事”。 就見雲初夏一臉的無辜,說她只是想幫忙,看鍋裡的肉汁愈來愈少,怕燒糊了,想說把火給弄小一點,於是拿水去澆…… 南琴呆呆的看向落在地面上的空瓦罐,頓時明白了,咬著牙說:“那不是水,而是料酒!是料酒!” 雲初夏卻是更無辜了,她分得清彈藥槍枝,也分得清長槍長矛,就是分不清灶房裡那些幾乎都長得一樣的湯湯水水,她原本只是想幫忙來著,誰知竟是幫了倒忙。 還有一回,雲初夏路過莊子旁的一條小溪,看見一名男子腳滑掉入河中,她動作極快,隨手拿了一旁的木頭便往溪中一扔。 她眼力好、手勁巧,算准了木頭落下的位置,照理來說是出不了事的,誰知對方只是滑倒,不是溺水,且那小溪的深度不過才到他的腰間,就是想溺也溺不了,雲初夏扔木頭時,男子正站穩了要起身,那木頭便這麼好死不死的正中對方頭部…… 這一砸,直接將男子砸得昏死過去。 還有一次,雲初夏為了替鄰家小弟拿卡在樹上的紙鳶,動作利索地爬了上去,可那棵樹早些年曾被雷給劈中,早已枯死,樹幹焦黑、脆弱不堪,被她這麼一爬,當場碎了一半,最後鄰家小弟的紙鳶雖拿下了,可那棵樹也幾乎化成灰。 然後便有個老頭上門哭訴,說那棵樹可是他家曾曾曾……總之不知道是第幾代先祖種下的,說是栽了此樹,希望日後子孫能與這樹一樣開枝散葉、家族長流,可以說是傳家寶。 雖說這樹不僅沒有開枝散葉,最後還給雷劈枯了,可意義仍在,誰知雲初夏竟把人家的精神念想給壓斷了…… 諸如此類的事數都數不完,然而雲初夏還真不是故意為之,這一切當真就是這般的“巧合”。 因此南琴沒有回答,而是對自家公主的不平抱以沉默。 雲初夏見她那小眼神便知她的想法,忍不住撇了撇嘴。 一場飛機事故將她帶來此地,讓一向不信鬼神的她不由得信起了輪回。 她雖以殺人為業,卻一直秉持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句至理名言,除了十惡不赦之人以外,她從來不接,不似一些殺人魔拿殺人當興趣,全憑心情好壞,管他好人壞人,老子想殺就殺。 或許正是她還有些良心,老天爺才會給她再一次的機會,而她也十分珍惜。 上輩子她是個孤兒,從小便被抓進組織,被當成殺人機器培養,為了當一個全能殺手,她幾乎學遍了所有殺人技巧,也讀遍了所有用得上的知識,全然沒有自我意識。 一直到她完美的做成了第一筆生意,然後是第二筆、第三筆……慢慢的嶄露頭角後,好不容易才有了自己的生活,然而就算如此,她仍得替組織賣命,直到她再也拿不住槍、使不了刀,或是在任務中喪命才有可能自由。 若非那場事故,她恐怕還是那令人聞風喪膽的紅月堂第一殺手,麻木的數著殺人或是可能被殺的日子。 她一點也不想回到以往的日子,那裡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有麻木。 來到這朝代是她兩輩子加起來最快樂的時光,她感謝老天爺給她重活一世的機會,雖說這投胎的身分是個落魄的亡國公主,打一出生便過著躲躲藏藏的日子,卻擁有了上輩子她不曾擁有的親人。 撇開她那對短命的生父生母不提,這裡有將她視為女兒的胡俊與沈雁菱,有陪著她一塊長大、親如兄姊的南吉及南琴,還有莊子裡那些一口一個喊著她阿姊的天真孩童…… 她覺得這樣的生活才叫生活,她在這學會了哭、學會了笑,她不再是那毫無情緒波動的殺人機器,每日以殺戮為生。對她來說,窮不打緊,苦也無所謂,她只想好好護著這些給了她家的感覺的親人。 於是雲初夏開始積陰德,一來當是還老天爺給的恩情,二來就當為自己攢善行,想著下輩子能不能再投個好胎。 然而不知是不是她上輩子從不知什麼叫做善事,她一腔熱血總是打水漂,扳了扳手指算算,她驚覺自己這十多年來,成功辦成的好事居然十根手指頭數得出來,其餘皆是往更嚴重的方向發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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