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米恩 > 堡主好記性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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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在世時,曾為他請來武師,他雖不是什麼練武奇才,但幾年下來身手也較一般人利落。可子淵就不同了,他出身書香世家,和他一樣早年喪父逝母,是個孤苦伶仃的孤兒,雖然飽讀詩書,對武功卻是一竅不通,在一次獵捕過程中,他們便因此差點命喪黃泉。 那回,他們誤闖狼穴,他當機立斷,抓著子淵拔腿狂奔,卻因為子淵腳程較慢,最後還是讓狼群給追上了,若不是恰好遇上別的獵戶,他們倆早已魂歸西天。 雖然撿回一條小命,但是受的傷還是讓他們倆休養了大半年才完全痊癒,就在此時,子淵的遠親找來,將他接回京城,於是,他又成了一個人。 能夠死裡逃生是老天爺對他們的眷顧,也讓他知道以狩獵為生必有危險性,所以他開始經營馬匹的培育,靠著獨到的眼光挑選出品質優良的好馬,讓它們繁殖,然後販賣。慢慢的,在北方漸漸打響名號,並創立怒風堡,兩年後,子淵也重返北方協助他,在兩人同心協力下,終於讓怒風堡躍為北方第一大堡。 聽完他的話,柳飛雪一雙柳眉擰得死緊,“你背上那道爪痕,該不會就是被狼所傷?” 昨夜與他袒裎相見時她就發現了,那是一道醜陋扭曲的傷痕,由背部延伸至腰際讓人瞧了觸目驚心,也讓她心痛不已。 “是。” “你為什麼要上山打獵?我不是有給你盤纏嗎?還有塊令牌,你沒用嗎?”她旋過身看他,眼底盈滿心疼與責備。 那年他執意不和她回柳府,她只好貢獻自己身上所有,金釵、金鎖、玉珮、銀鐲……凡是值錢的東西她全往包袱裡頭塞,然後將包袱交給了他。 除此之外,她還給了他一塊柳府的令牌,那塊令牌可以至柳家經營的銀鋪提用銀兩,少說也能提個幾百兩銀,他大可以用那筆錢做點小生意,何必冒著生命危險上山,還差點將命給送了? “沒有。那包袱我沒帶走。”他回答她的疑慮,“你已經救過我一次,若不是有你的幫忙,我說不定早已被人剁了手腳,又或者讓人抓進衙門論罪處份,你對我的好我銘記在心,光是這份恩情就足以讓我到死都無法忘懷,怎能再拿你的錢?” 他對她不止是恩情,他愛她,愛到可以為她做任何事,甚至是拼上他這條命也無妨。 但他不能說,也無法說出口,因為她愛的人不是他,他不該再增加她的困擾。 這話讓柳飛雪瞬間明白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將她當成救他一命的恩人,所以他才會為了她的一句玩笑話,特地回來娶她,才會見不得她難受痛苦,那些對她的好、她的寵……全都是因為報恩?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呀…… 心,無端抽痛起來,像是有千萬根小針戳刺在心頭,戳得她千瘡百孔,難以呼吸。 午後,秋陽和煦,涼暖正適宜。 用完午膳,展少鈞帶著柳飛雪來到街上,兩人並肩走在人潮中,隨意閒逛著。 他們停在賣胭脂水粉的小販前,看著眼前面色慘白的老闆,柳飛雪幽幽一歎,放下手中把玩的胭脂盒問,“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這話不是問老闆,而是問她身旁隱隱散發出怒火的男人。 拜他嚴峻的面色所賜,這一路走來,已嚇白了不知幾攤老闆的臉色,她若再不問,恐怕這街她會歉疚的逛不下去。 聽見她詢問,展少鈞連忙緩下臉色,揚笑道:“沒什麼,你喜歡這胭脂盒嗎?” 兩人一路晃來,她不時駐足在一些賣姑娘家玩意兒的攤販前,好奇的把玩觀看,他則是守在她身邊,面色奇臭,冷酷的注意任何靠近她身旁一尺的男人。 她的美貌太過顯眼,不時惹來一些色迷心竅的男人近身,想趁著推擠之際吃她豆腐,這一路走來也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他卻不知已為她處理掉多少個不長眼的登徒子。 但這並不是他心情惡劣的主要原因,他最在意的,是她眸底的憂愁與那隱隱散發出的疏離感。 他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打從他們用完膳,她對他的態度就有了轉變。盡避她的表情沒變、笑容沒變,但他就是感覺得出她不一樣。 就好像是她前陣子為沈昱修傷心難過,總把事情擱在心頭壓著卻不說出口一樣,但是,他又覺得她這次不是因為沈昱修而不開心,而是針對他。 為什麼?他壓根不曉得自己做了何事惹得她心頭不快,只曉得她再這麼疏遠自己,他肯定會發瘋。 “沒有,看看而已,沒特別喜歡。”柳飛雪刻意回避他溫柔的眼神,抑下心頭的紛亂,朝下一攤逛去。 她強迫自己將那不時想往身邊傲然身影打轉的目光放到眼前琳琅滿目的商品上,狀似悠閒的瀏覽著。 見她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眼前,全然沒注意跟前的一隻大陶壺,展少鈞健臂一展,在她絆到的前一刻攬住她的腰,“小心!” 柳飛雪還來不及驚呼,就教他攬入懷中,雙手抵在他胸膛上,與他四目相對。 “謝謝……”紅潮倏地襲上她雙頰,她訥訥道謝,跟著立即退出他的懷抱,繼續往前走去。 她有些氣自己不爭氣,明知道他此時的擔憂只是報恩的舉動,心裡卻仍期待著他的關懷。 她知道自己該知足了,說到底,她不過是碰巧救了他,真正稱得上“救命恩人”的,應是他展少鈞。他不僅挽救了岌岌可危的柳家,還救了她這沒人要的殘花敗柳。 他的恩情,她還到下輩子也還不清,姑且不論是誰對誰有恩,她都不該再奢求什麼了,不該奢求他別把她當成恩人,奢求他和自己一樣,將他當成普通的男人看待,甚至對他付出感情…… 付出……感情? 這念頭一閃而逝,驚得柳飛雪倒抽口涼氣,握在手中的瓷娃娃一松,噹啷一聲,碎了一地。 瓷器碎地的清脆聲讓兩名男子同時變了臉。 “啊!這位姑娘呀,你這是……這東西摔壞了,可是得賠錢的啊!”陶瓷攤的胖老闆嚷嚷道。 “有沒有怎樣?有沒有割到手?”展少鈞連忙抓起她的雙手,反復檢查,看著她發白的小臉急道:“飛雪?你怎麼了?” 怦怦、怦怦—— 她的左胸震動得厲害,鼓噪的心音幾乎淹沒了他的聲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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