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米恩 > 深海的公主 | 上頁 下頁
三十三


  “把酒給我!”無法負荷那股強烈得像是要將他胸口給擠爆的痛楚,他搶回晏生手中的酒罈,將壇中所剩不多的酒水全數灌下。

  他要喝酒,他要醉!只有醉得不省人事,他才能暫時由失去她的痛苦裡解脫。

  “將軍……”晏生無法阻止。

  眼前的人和他所認識的那個司馬如風相差太多,他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樣的他,但讓他再這麼下去是不成的。

  “好!要喝是不是?我陪你喝,就讓我們喝個夠丨”轉身,他喚來小二一口氣叫了三大壇的燒刀子之後,又說:“將軍,她死了,已經不在了!你喝成這樣是有什麼用?你這麼糟蹋自己又有什麼用?

  “你可是司馬如風!翼國有史以來最威風凜凜的護國大將軍!你以為你喝成這樣,海淩就會高興了?不!別忘了!她愛的那個人,絕不是這樣的你!”

  她愛的人……她愛的人……

  被酒意覆蓋的雙眼漸漸清明,渾沌的腦袋因為晏生這句話瞬間清醒,腦中回旋著海淩曾經對他說的一句話——

  謝謝你相信我,這樣就夠了,真的……

  她愛的那個人,是相信她的司馬如風,是不論別人怎麼對她、怎麼誤會她,都會護著她、信任她的司馬如風……

  沒錯,他相信她,他相信那些人不是她殺的,就算她已死,他也要還她清白!

  但他的心很痛……因為失去她而痛不欲生……就今夜,今夜是最後一次,他想醉,徹底喝醉,明日他定會振作,恢復成那個她所愛的司馬如風……

  壓抑著胸口的痛楚,他抓起酒罈,將自己浸泡于酒水之中……

  該死!

  他後悔了……該死的後悔了!他明明不會喝酒,該死的逞什麼強?果然是換來一杯便倒,外加頭痛欲裂的後果……

  甩甩頭,晏生坐起身,看向身旁,發現那應該躺在他身邊的司馬如風竟不見蹤影,心一驚,他急得跳起身,正想去找人,卻已聽見外廳傳來的談話聲。

  他走近,發現除了將軍外,還多了兩個人,一個是管靜悠,另一個則是長年跟在她身旁的麗兒,她雖殺了海淩,可因為大家都認定海淩是妖,她是為大家除害,竟無人覺得她犯法,所以還是跟著主子。

  “如風,你就答應我好嗎?”

  望著內窗外的將軍沒應聲,和昨夜那狼狽的模樣相比,他顯然已梳洗過,臉上的胡碴已剃,身上衣物已換,只是那一身的哀傷,卻是揮也揮不去。

  見司馬如風不理,管靜悠並不氣餒,讓麗兒推著她到他面前,握住他的雙手。

  她勸道:“我知道你很難過,但……你還是翼國的大將軍,既然海淩那妖怪已經死——”

  “海淩不是妖怪!”驀地,他開口打斷她的話。

  管靜悠一愣。沒想到她足足說了一刻鐘的話,他理都不理,這會兒她不過是提到海淩那賤女人,他的反應卻如此之大?!這讓她雙眸閃過一絲恨意,很想要他清醒一點,認清那妖女已死的事實。

  但是,她有更重要的事要辦,今日的他比前些日子都要清醒得多,她得好好把握機會說服他。

  忍住氣,她壓下滿腹的不悅,柔聲又說:“好!咱們不談她。如風,你就答應我,咱們儘快回翼城好嗎?那件事都已過了近一個月,汀風村也回復了平靜,既然如此,咱們也該回去了,你還得回翼城面聖,總不能永遠待在這呀。”

  他不能再待在這了,再待下去,不只是他,就連她都會沒命……

  司馬如風依舊不言,那雙一個月來被酒精侵蝕的雙眼,此時清明不已,他靜靜的看著眼前的管靜悠,察覺到她先前來時他沒發覺的異樣,發現她那亟欲掩飾的恐懼……

  她在怕什麼?

  她很急的催促他離開,而這已是這一個月來,她第四次催促。

  究竟為何……她為何要這麼急著離開?

  昨天他徹底的醉了,一個月來,頭一次喝醉,然而大醉一場後,卻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在管靜悠來之前,他想通了許多事,想通了許多之前,他怎麼理也理不清的謎團,再加上她此時帶著恐懼的神情……

  他很希望他的猜想是錯的,但……她的反常卻加深了他的篤定。

  消失五年的妖怪突然現身……她突然回鄉……還有她那不知從何而來,讓海淩現形的藥水……

  這一切都讓人起疑,而他卻笨得此時才想通這些疑點……

  “如風,你倒是說句話呀?我們究竟什麼時候能離開?我——”

  “後天一早。”啟唇,他打斷她的話,重複一次,“後天一早,我們便離開,永遠都不回來。”

  “真的?”聞言,管靜悠雙眼一亮,開心的低喊,“太好了,我這就和麗兒回房準備準備,咱們後天一大早便離開。”

  達到目的,她總算松了一口氣,忙要麗兒推她離開,因為急著離開,而沒發現司馬如風一雙黑眸自始至終都沒離開過她,那裡頭有著濃濃的探究。

  管靜悠一走,晏生才由內室走出,看著似乎恢復正常的司馬如風,試探的問:“將軍……你清醒了?”

  黑眸淡掃,他看向他,冷聲說:“這話應該是我問你,現在都什麼時辰了,你才剛醒,你的酒量會不會太差了些?”

  “將軍,我酒量差,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下意識答完,晏生才慢半拍的愣了愣,旋即驚喜的喊著,“將軍,你真的恢復正常了!”

  真是太好了!昨晚他說那些話只是孤注一擲,沒想到真被他給朦中。

  “你才不正常!”聞言,司馬如風眉一皺,接著吩咐,“快去梳洗,一刻鐘後,跟我出門。”

  “去哪?”該不是要去吃早膳?好吧!他承認他酒量確實差,一覺醒來都要晌午了,或許該說是午膳比較恰當。

  司馬如風黑眸微眯,望著窗外那熱鬧的景象,極緩的說:“翻案。”

  她很急,又急又怕,趁著夜色,不斷催促著身後之人,帶著她來到那熟悉的地洞,走過腐臭的道路來到底部的水潭邊。

  “你終於來了!”

  剛停下,她便感到一股腥臭撲鼻而來,一驚,赫然發現她欲找之“人”就在眼前,正瞪著濁黃雙目,饑餓的盯著她瞧。

  “我、我來了……”忍著逃跑的衝動,她顫聲說。

  “人呢?我的食物呢?我餓了——”像是附和著它的話,那瘦骨嶙峋的身子發出極響亮的肚鳴聲,證明它已餓了許久。

  “就、就快了!後天一早我們就會離開,只要等我們離開,你要吃多少人就有多少人,只要再忍耐——”

  “忍?我忍不住了!我好餓!今晚一定要給我吃!否則我就把你給吃了——”

  它忍夠久了,原本還有腐肉可以填肚子,且一個月前,它還飽足了一頓,可這一個月來,就連骨頭都快沒得啃了,再這樣下去,太長的時間沒食人肉,它的力氣會完全消失,它會活活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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