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米恩 > 深海的公主 | 上頁 下頁 |
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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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遇見它時,它還是「他」,有著正常人類的穿著、臉孔與談吐……所有的一切,都和他們沒什麼兩樣,唯二的不同,是它那張有著利齒的咧嘴和類似犬只的雙腿。 咧嘴,還能用布巾覆蓋,但需要行走的獸腳卻連鞋都沒法穿,裸露外在的爪子,讓它無法融入人類的生活,可它又渴望能夠融入,因為那時的它並不想當妖,而是想成為人。 但有誰能接受一個有著獸腿的「人」當同伴? 身為異類的它,當然無法被人類接受,人們對它心生恐懼,一心一意想要殺死它,在一次被追殺的過程中,它為了自保,用那銳利的牙撕裂了一個人類,那是它初次嘗到人肉的味道,而這一嘗,便食髓知味,不停吃人。 既然人類無法接受它,非要對它趕盡殺絕,那它就如他們所願,成為一隻妖,一隻專吃人腳的妖。 就是因為那雙獸腿,讓它不被接納、不被認同,那麼,它就讓那些不接納它的人類付出代價,它要吃光所有人類的雙腿,這麼一來,就再也沒人嫌棄它了…… 她會知道它的過去,正是因為它和她一樣,都有著同樣的渴望,他們都希望能擁有一雙腿、一雙正常的腿,所以他們一拍即合,她答應幫它殺足一千人,讓它修煉成魔,而它則答應她,待它修煉成功,便許她一雙正常的雙腿。 而那一天,就快到來了…… *** 「我有話和你說。」 坐在長榻上的司馬如風聞聲看向她,微啟唇道:「正好,我也有話對你說。」 聞言,管靜悠身子一僵,忍著心頭的不安,急著開口,「能不能讓我先說?」 見他輕點頭,她才稍微安心,在麗兒的攙扶下坐起身後,對她吩咐,「你先下去。」 麗兒一離開,她才抬起雙眼,用極為溫柔的目光直視著來到床旁的司馬如風。 「如風,我知道你肩負護國的重責,但……」深吸口氣,她一鼓作氣地將擱在心裡五年的話說出口,「我們也是時候成親了,我們都已訂親五年,這五年來,你南征北討,待在軍船上的日子比陪在我身旁還要多,你可知道,我有多不安?」 她從沒逼過他,因為她要自己當個善解人意的未婚妻,可當她親眼見到那讓她心碎的畫面,她慌了、急了,再也沒辦法說服自己等待,她得馬上成為司馬夫人、成為他的妻子,她才能安心。 見他沒應聲,依舊沉默,那靜默讓她更加不安,忍不住緊握住他的手,懇切地說:「如風,我是真的很愛你、很想成為你的妻子為你生兒育女,或許……或許我不是個好妻子,但我一定會是個好母親,如風,你就答應我好嗎?我希望能在三日內成親,就在這兒。」 他從沒拒絕過她,只要她開口的事,他一定做到,而這一次,她以為他也會和往常一樣答應她,卻沒預料到會得到他的拒絕。 當看見她期盼的神情,原本還思索著該如何婉轉的說出自己的真心話,不讓她太痛苦的司馬如風,冷唇一抿,決定直截了當的表明。 極輕的由她冰涼的雙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他低聲說:「靜悠,我不能娶你,我要和你說的,就是……我們解除婚約。」 管靜悠一僵,瞪大雙眼,無法置信的看著他,顫聲道:「你、你說什麼?」 心裡閃過一抹愧疚,但他知道,他得狠下心。 「你很好,但我對你只有感激,沒有感情,當初和你訂親,是因為……」 一頓,他沒說出是因為她父親那時剛好辭世。她父親臨終前,將她託付給他,甚至拿她救他的恩情對他施壓。 他這個人不受威脅,就算拿著刀劍架在他頸上要他的命,他也不會妥協,但他一向有恩必報,因此即便對她沒感情,他還是答應了與她訂親。 可當他遇上真正喜愛的人,他才明白,感情是無法勉強的,恩情與愛情更是不能混為一談,他可以做到照顧她一輩子的承諾,卻無法愛她,若是硬要將兩人綁在一塊,痛苦的人不只是他,還有她。 抿了抿唇,他沉聲又說:「我答應過你父親要照顧你一輩子,我會做到,只是換個身分,就算我們無法成為夫妻,我還是會把你當親人看待,我們——」 「但是我愛你呀!」她激動地打斷他的話,痛苦地說:「如風,我求你……求求你別不要我,我知道我現在配不上你,但你相信我,只要再一段時日,我就會成為一個能與你匹配的女人!只要再等——」 「靜悠,」皺著眉,司馬如風回道「你該知道這不是問題。」 他明白她一直對自己無法行走的雙腿感到自卑,但他從不是膚淺的男人,也不只一次告訴她他不介意,但她還是耿耿於懷。 「那是什麼問題?」抓著他的衣擺,管靜悠表情姿態楚楚可憐,眼裡卻閃過一抹恨意,她不甘地啞聲問:「是因為海淩?」 她知道,早在看到海淩的刹那,她就知道,那女人絕對會是她和司馬如風之間的阻礙,只是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狐狸精,要和她解除婚約! 一怔,她的話讓他答不出話,因為他沒法否認。 海淩的確是促使他解除婚約的人,但並非全因為她,畢竟他對管靜悠沒有感情的事絕非她造成。 然而他的沉默,卻被管靜悠當成默認,這讓她不再追問,緩緩放下抓著他衣擺的雙手,藏回水袖中緊握成拳。 她垂下眸,低低地說:「我明白了,我答應你解除婚約。」 聽見她答應,司馬如風雖然有些訝異,訝異她怎會這麼快便接受,卻沒多想,只當她是理解他,唇角微揚,他歉聲道:「謝謝你。」 看著他唇畔的淺笑,她跟著扯出一記苦澀的笑容說:「你可知道,你此刻的笑容,是這五年來我唯一見過最真誠的笑……」沒想到見到這抹笑,竟是在兩人解除婚約後。斂去了苦笑,她垂下雙眸,低聲又問:「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他自知對她有所虧欠,於是點頭,「你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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