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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第十章

  來到戀荷軒,方慕平推門而入,滿桌涼掉的飯菜映入眼簾。

  雲漪還是不肯吃東西!他坐到床邊,深情凝睇著床上蜷成一團的小人球。

  「你要關我關到什麼時候?」她縮在床角,雙手抱膝,眼神空洞。

  「關到你保證不去找二哥哥為止。」方慕平誠實地回答。

  「你也知道他是我二哥哥嗎?」秦雲漪反問,語氣中有說不出來的淒惋哀傷。

  「雲漪,冤有頭、債有主,我沒有殺人,你不該把你二哥哥的死怪到我頭上。」

  唉!方慕平暗自磋歎,雲漪已經恨秦大人入骨,哪還禁得起他在一旁煽風點火、不斷提醒她秦大人才是「殺人兇手」呢?

  蒼天為證,他並非有意落井下石,而是承提不起失去她的心痛。

  秦雲漪慘然一笑,雙眸中盛滿濃得化不開的悲痛,她毫無生氣地回答,「二哥哥是大哥哥害死的,我沒有怪別人。」

  方慕平聽她說話神智不亂,並未因為傷心過度而失常,正感欣慰,驀地,她幽冷地加上一句,「但我怪你不讓我去埋二哥哥。」

  方慕平心生惶栗,他瞭解雲漪,她平常很隨和,從不固執己見,一旦鬧起彆扭,卻比小魔頭還難纏百倍。

  秦雲漪挪到方慕平身旁,拉著他的衣袖聲淚俱下地哀求:「求求你,慕平,你讓我去祭拜二哥哥好不好?」

  一陣噬人的嫉妒爬上方慕平心頭,他冷哼了聲,「湖盜害得太湖附近居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落到今天這種下場,他們罪有應得。」

  「二哥哥人都死了,你還說他壞話!」她撲上來捶打他,愈捶愈氣,她的手捶他的石頭肉捶得好痛,他卻一點都不痛。

  方慕平將秦雲漪輕輕摟在懷裡,柔聲勸道:「別再捶了,小心手疼。」

  秦雲漪疲倦地依偎在他懷中,道:「我不想再追究誰是誰非,二哥哥已經付出生命作為代價,我不忍心看他曝屍荒野,想用一黃土替他掩葬。」

  「雲漪,不准收葬是聖上的旨意。」方慕平無可勸慰,只好祭出皇帝牌。

  「他沒有資格要求我聽他的。」她不假思索,該殺頭的言論脫口而出。

  「倘若人人都可興之所至地否定聖上的旨意,天下豈不大亂?」他頭皮發麻,雲漪的話比「帝力于我何有哉?」還令人震撼。

  「如果他是仁君,就不會下妹妹不准葬哥哥這種聖旨,如果他不是仁君,你聽他的話,豈不是助桀為虐?」

  見他無言以對,她昂然說道:「我姓秦,祭拜哥哥有何不對?人如果連孝順父母、友愛兄長都做不到的話,雨天出門難道不怕遭天打雷劈嗎?」

  方慕平愁眉苦臉,這麼說來,雨天真的不能出門了。

  「我行得正、坐得直,誰也不能讓我屈服,皇帝要砍頭,我照樣要去祭拜二哥哥。」她信誓旦旦地說道。

  「不准你去!」他斷然拒絕。

  「為什麼不准我去?我只要你放我出去,並沒有要你跟我一起來,我不怕死,也不怕被摘了烏紗帽……」秦雲漪咄咄逼人地反問。

  方慕平大怒若狂,雙臂不自覺地加重力道,雲漪竟然把他當成貪生怕死的懦夫?

  秦雲漪登時呼吸不順,幾乎被他的鐵臂擠碎了,她脾氣很倔,咬住下唇,硬是不肯求饒。

  鬆開手有,方慕平拍著她的背脊,憤怒的語氣與輕柔的動作不成正比,道:「你含血噴人!去你媽的烏紗帽,我只要你平安無事!」

  她胸口一熱,潸潸淚下,泣道:「我不信,你只是甜言蜜語罷了,血濃於水的親情都比不上功名利祿的魅力……」「雲漪,相信我,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大哥哥。」

  方慕平輕撫著秦雲漪垂在鬢邊的秀髮,柔聲解釋道:「竇大人行止端正,是個愛民如子的清官廉吏,我才會在他麾下一待三年,若非大人再三勸我繼續為接任的秦大人效力,我早就想隨他一起退隱。」

  他頓了頓又說:「可是,事到如今,你一定不肯和我同去秦大人的官邸,沒有你的日子,龍椅我都不樂意坐,何況是小小的訪使屬官?」

  受到雲漪影響,他講話也愈來愈大膽了,聖上聽見肯定龍顏大怒,早些辭官也好,免得人頭不保,方慕平睿知地微笑。

  秦雲漪凝視著他,一個人的目光之中,怎能有這麼多的疼愛,這麼多的憐惜?慕平對她的一番心意,可照天地,她錯怪他了。

  「美服患人指,高明逼神惡,今我遊冥冥,弋者何所慕?」

  輕歎一聲,她道:「慕平,你的確和大哥哥不同,他是立於矯矯珍木巔的翠鳥,你是從海上來的孤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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