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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算了,我習慣了啦。”那端傳來關吉蒔勉強的乾笑:“不講了,毛筆都乾掉了……爸這邊如果有什麼動靜,我再打電話給你。”

  “好。”關澤辰頓了頓:“吉蒔,加油喔。”

  “嗯,你也是,拜嘍!”

  掛掉電話,關澤辰心底彌漫著低落的氣氛。

  家中的爭執與矛盾一直是他極力回避的,但問題並不會因著他的躲藏而獲得改善;他聽得出來,吉蒔一直生活在他的陰影下,日子並不好過。

  一走了之,是他的自私;但若是順了家族大老們的意思,一切就能好轉嗎?

  他其實不如家人想像中的堅絕果斷哪。

  腦中思索著這兩難的困境,關澤辰走向教室的速度不曾減緩。

  算了算,暑修課程已近尾聲,這群已升上大二的學生多半已摸清遊戲規則,不像剛進學校時戰戰兢兢、乖巧聽話的溫順樣,課能蹺就蹺、作業能遲交就遲交,一批混仙氣煞了他的指導教授。即使人在美國參加研討會,還是不辭辛勞地打了國際電話,吩咐他一定要到課堂上點名兼交代作業,絕不可輕言懈怠。

  當助教總得天天扮黑臉,每月五千塊的助學金可真難賺。

  眼見工1037教室就在眼前,關澤辰理了理衣領,就準備走進教室;右腳才踏入教室,就發現一旁走廊上還有個埋頭對著便當盒猛扒的女生。秉持著我佛慈悲的精神,他縮回前腳、轉了個方向,筆直往兀自進食不休的女生走去:

  “學妹,你是資工二的學生嗎?上課時間已經到了,趕快進去坐好。”

  女學生拼命揮筷的動作靜止在半空中,遲疑半晌,才雙頰鼓鼓地含著一口麵條扭過頭來:

  “不好意思,我午餐還沒吃完,老師來了嗎……嚇!”

  女生話說到一半,才抬頭瞧了關澤辰一眼,當下臉色驟變、雙眼陡地瞪大,驚恐害怕地將筷子一扔就後退數十步。

  被嘴裡那口面噎得岔了氣的同時,哆哆嗦嗦地掏出口袋裡的十字架,勇敢伸向完全狀況外的關澤辰:

  “你不要過來喔!我、我有十字架跟念珠,還有關帝廟求來的保身符,過來你就會馬上死掉……我是說、魂飛魄散!”

  關澤辰哭笑不得地瞪著女生手上那枚亮晃晃的銀色十字架,還在納悶著對方為何有如此怪異的舉動,眼光一對上女生飽含驚懼的雙瞳,登時明白了女生歇斯底里的緣由。

  “又見面了。”

  好巧,怎麼她人也在臺北?更巧的是,居然還在同一個學校念書呢。

  張晨瑩用力咬緊牙關,試圖掩飾自己怕得直打顫的慘狀。“你說!你幹嘛跟著我來臺北?鬼也會坐火車嗎?”

  一面用力握住十字架,一面在身上摸索方才林宜秀給的玫瑰念珠,她眯著眼睛打量這個顯然是因病逝世的孱弱美形鬼……他的眼圈怎麼愈來愈黑了?鬼也有失眠的困擾嗎?

  眼見女生不可理喻地直將他認定為鬼類,關澤辰的好脾氣一點一點耗盡。他耐著性子說明:

  “學妹,我想是你誤會了,我也是這個學校的學生,而且我是活生生的——”

  “你叫我學妹?”

  聽話只揀自己有興趣的部份,張晨瑩忖思片刻,恍然大悟地喔了一聲!

  “我知道了!你就是學校傳說中那個向學長告白被拒絕,因而含恨上吊的學生對不對?可是你不是應該在男生宿舍裡出沒的嗎?幹嘛跑到教學區來?趁鬼月時到處觀光嗎?”她又顛顛簸簸退了幾步:“你、你應該只對男人有興趣吧?那、你幹嘛一直跟著我?”

  還一路從台南跟上臺北呢。

  “都被你說完了,我還能說什麼?”

  索性放棄解釋的關澤辰,無奈地注視這位嘴邊還掛著兩條面屑的學妹,對她豐富華麗的想像力感到佩服。

  教室內傳來一陣不小的騷動聲,數十雙好奇的眼睛猛往門外探,想來是被這位小姐的大聲嚷嚷吸引來的。關澤辰聳聳肩,正想轉身回教室執行任務,卻冷不防與後頭一個女生撞上。

  “哎喲!”

  林宜秀慘叫一聲,沒空留步,捂著發疼的肩膀,匆忙沖到臉色蒼白如紙、高舉十字架的張晨瑩身畔,卻又被她詭異的動作嚇住。

  “張晨瑩,你在幹嘛?”喊得大聲小聲的,嚇得她奪門而出趕來救援。

  “宜秀!”

  見到好友前來援助,因為見鬼而怕得冷汗涔涔的張晨瑩感激得都要流淚了。

  “好可怕!有一隻鬼從台南一路跟著我回來,還一直叫我學妹!”

  “嗄?”好荒唐的情節。

  “你看你看!那只鬼要跑進教室了!”張晨瑩焦急地大喊,手指著懶得與她們多說,轉身就往教室走去的關澤辰。

  “鬼在哪?”林宜秀東張西望。“他有沒有什麼特徵?像是後背捅一支武士刀、腦袋上有三個彈孔之類的?”

  張晨瑩直跺腳。“沒有!他死得很完整,完全看不出哪裡有傷口。”所以才猜他是病死的呀。

  “我看你是想太多了。”林宜秀翻翻白眼,對自己居然一度相信室友的鬼話連篇而感到後悔:“小姐,快進教室吧。”

  好丟臉喔,剛剛張晨瑩鬼吼鬼叫的,全班都對她投以異樣眼光,連帶害她這朋友也臉上無光了。

  一面被推進教室,張晨瑩還兀自叨叨絮絮地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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