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渺渺 > 攝政王妃 | 上頁 下頁 |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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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不時有歌舞表演助興,兩眼又開始隱隱泛痛的藺初陽早已無心觀看,面額泛出一層薄汗,耳邊傳來陣陣喧鬧聲響,一股煩躁之意油然而生,饒是最沉得住氣的藺初陽終於也耐不住地起身。 自家主子一起身,燕青直覺就要跟上,藺初陽卻道:“本王隨意走走,不必跟來。” 前廳熱鬧哄哄,光聽聲音就知道來了不少賓客。 隨著上場獻藝的時間愈來愈接近,歐陽芸也愈發焦躁地在院中來回踱步,一聽見回廊傳來腳步聲,當下想也沒想就快步走上前。 “喜兒是你嗎——”聲音很快消失在入眼的震驚之中。 背著光的臉龐教人看不清表情,只知在四眼對望裡,對方似乎也和她一樣驚訝。 歐陽芸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再定睛一看,映入眼簾的便是那日在青龍門外所見的風姿神俊,然而此刻卻顯得有些蒼白。 “你……參、參見王爺。”當下不知楞住多久才回神的歐陽芸動作僵硬地朝他福了福身。 藺初陽輕輕頷首,沒說什麼,靜靜站在廊簷下看著天上的月亮,一身鳳紋錦織白衫讓人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一時間氣氛沉默尷尬,歐陽芸原先就在擔心上場獻藝的事情,如今兩人又一直沉默無語,心神不由得更慌亂,於是主動揀了話題閒聊: “王爺不是在前廳與眾臣們飲酒同歡麼?” “覺得有些悶,隨意走一走。” “王爺身子不適嗎?可要我去喚人過來?” “不必。”藺初陽推拒,跨出廊簷走到院中,來到她放置梨花琴的石桌前,桌面上點著一盞熏燈,飄出淡淡花香味。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藺初陽略微一頓,撇過頭看身邊之人,問:“本王可有打擾到你?” “不會。有人作伴也是好的,陪著說話剛好可以分散注意力……”察覺自己好像失言了,歐陽芸連忙搖了搖頭,解釋道:“一會兒要在壽宴上給父親獻曲,眼下有些緊張,還請王爺莫要笑話我語無倫次才好。” “原來如此。”藺初陽微微一笑。“那麼,較之當眾獻藝和與本王單獨相處,何者更令你緊張一些?” “這個……”歐陽芸微愕,芙蓉面頰漫上一絲羞赧,有些難以啟齒:“自然是當眾獻藝較為緊張一些。” 她那一首“花好月圓”都練了不止百千回了,至今還不成氣候,當日信誓旦旦說要在壽宴獻藝的雄心壯志此刻已磨到只剩一腔悔恨。早知如此,當初涼氏過來找她閒聊,順便讓她一起學做刺繡,她便安安分分跟著學就是了,再怎樣耐不住性子,做針線活總比現在如坐針氈好呀。 她的回答頗令他訝異。眾人皆說他冷情疏離難以相處,在朝堂與之議事無不小心翼翼,哪怕他只是沉吟一聲半句話未說,也足以教人沉掉一顆心,滿朝中敢與他獨處又能泰然自若者少之又少。 猶記得初時剛回京時,眾人摸不著他脾性,只知他年過弱冠尚未娶親,於是爭相將自家閨女的畫像往他府裡送,哪怕只盼得一席側妃之位也能含笑九泉。日子久了,送來的畫像漸漸少了,他不必喚人來問話也知道,是這副天生淡漠疏冷的性子教人打了退堂鼓。轉眼間,十年光陰流逝,當年那些畫中女子一一嫁為人婦,而他依舊淡漠冷情難以親近。 “竟是如此。”藺初陽嘴角微微上揚,說不出的淡淡喜悅融入心間。 “王爺為何有此一問?”歐陽芸一心懸著表演,對她而言,他的問題不過是輕緩之分罷了,與他相處一開始雖有些尷尬,閒聊開了便也知道沒什麼好不自在的,如真要說哪裡彆扭的話,就是這一襲身姿太過神俊奪目,教她不太好意思一直盯著他瞧。 “沒什麼,好奇而已。”藺初陽搖頭,一抹清淡笑容掛嘴角,目光掃過桌面的梨花琴,“此琴是你所用麼?” 梨木制琴音質純而不噪,音色柔美清朗,最適合初學者,然而,堂堂歐陽府千金的琴藝竟只是初學? “正是小女子專用。”大概猜到他在想什麼的歐陽芸大方承認,在他若有所思的目光下,款款走到石桌前坐下,抬頭便問身側之人:“王爺如若不嫌棄,可否充當一回聽眾?” 除了那名尋她報恩的刺客外,整首“花好月圓”反復練習至今便只有喜兒這一名聽眾。喜兒不懂音律,能給的意見有限,每次問她意見總是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雖然涼氏也來聽過幾回,卻也不說好壞,便只是用關愛的眼神告訴她盡力便好,弄到最後歐陽芸索性不問了。 未料她竟有此提議的藺初陽面露一絲訝異,竟讓他一時間答不上話來。 見他沉默不語,歐陽芸還以為是自己的邀請唐突了他,便很有自知之明地說道:“王爺若不願意,可以拒絕無妨。” “歐陽姑娘,本王願做一回知音人。” 說罷,藺初陽便入座,兩人僅一椅之隔,夏夜清風揚起桌案熏燈煙絲嫋嫋,略顯生澀的音律幽幽自那雙白晰纖美的指尖流瀉而出。 歐陽芸專注撥弦,眼角餘光不經意掃過身側之人,就見他雙目微斂,正專心聽曲,略帶蒼白的面容溫潤淡雅,熠熠星光映得一襲白衣若謫仙,是那樣神俊奪目。歐陽芸不敢久視,迅速收回目光。 曲子將末之際,腦海中突然浮出聽琴賦的歐陽芸,竟學起那騷人墨客幽幽念道: 琴聲清,琴聲清,雨餘風送曉煙輕, 琴聲奇,琴聲奇,落花風裡杜鵑啼, 琴聲幽,琴聲幽,十裡蘆花鴻雁洲, 下指彈須易,人來聽卻難。夜靜瑤琴三五弄,清風動處夜光寒。 除非只是知音聽,不是知音不與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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