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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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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映雪出現了,她掀起了他前所未有的情感,他從沒如此渴望去親近一個人,想和她分享一切,他的想法、他的生活、他的情感……想與她更加親近,想與她融為一體,直到不分彼此,甚至為了她,他可以拋下一切不顧! 在發現自己居然擁有如此激烈的情感,他不禁嚇壞了,這才發現,自己果然是個徹頭徹尾的戚家人,他和大姊、二姊並沒有什麼兩樣,一旦愛上了人,什麼冷靜、理智都飛到九霄雲外,只想不顧一切的沉淪。 倘若映雪不願意留在江南,他知道自己會很沒出息的,就這樣隨她離去,他發誓,他真的會這樣做! 他覺得恐懼極了,沒想到自己的體內居然會有這樣的一面!為了愛情,什麼家人、宮家坊都成了一文不值。 但他的責任感、理智、道德感,在在都阻止了他這樣義無反顧的陷落,他得反復不斷地想起宮家坊、家人來對抗映雪浮在他心頭的影子,即使這麼多人來對抗她一人,平衡杆還是無法呈一直線。 好累!真的好累!他多怕當他心中那個杆子嚴重傾向一邊時,他會傷害到他曾在心中承諾要守護的人呀! 所以他費盡心思在、心中圍起一道又一道的柵欄,將那猛烈的情感關住,不讓其破閘而去,甚至逼自己去冷漠、忽視那個令他心悸的身影,甚至咬緊牙關,沉默地任憑娘親為他安排婚事、相親。 只是後來,終究潰了堤,想到他們下午相處的情景,雖是如此短暫,但兩人之間所產生的相契相合,如烈火般燃盡一切,令他灰飛煙滅,但那份感覺卻又是如此強烈、動人心魂,令他甘之如飴,即使是如此短暫,他仍想不斷地去試、去擁有,想要更多更多。 他怎能讓她走?他怎能讓她離開他? 你必須! 理智的聲音從他心底一角響起,大得讓他無法忽略。 他把額頭靠在窗櫺上,有一下沒一下敲著,心痛得麻木到無法知覺額頭上的痛楚。 真的是必須嗎? “多謝各位這些時日的照顧,映雪就此別過了。”映雪立在宮家廳堂上,彎身向所有人道別。 “你……真的要走?”霓裳不死心地再勸說一次,暗自希望她能改變主意。 自三天前,映雪宣告她腳已復原,要立刻回家時,幾乎,所有的人——除了荻柏以外,全都發揮了三寸不爛之舌,想說服映雪繼續留下來,無奈映雪去意堅定,不為所動,令眾人全部都鍛羽而歸。 “我一定得趕在夏天結束前離開,要不入了秋,路會更難走。”映雪考量到現實問題,不得不作此決定,雖然臉上帶著堅定的表情,可是心卻在哭泣,經此一別,怕是今生今世再也無相逢之日。 她咬著牙,拚命不讓自己望向那會令她心顫、心痛的偉岸身影。 看到她那堅決的態度,所有人終是沉默,不再多說什麼,隨她了…… “我送你一程。”荻柏的聲音低沉地響起。 啊!她抬起頭。“不用!不用!”狂亂的眼神透露訊息,別來送我,你會讓我更放不開你! 你怎能教我放棄能和你在一起的剩餘時光?!他不讓步地回視她,眼神中有著深沉的痛苦。 “說的對!”霓裳輕拍手掌,假裝無視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她走過去攬住映雪。“就讓柏兒送你一程,沿途上多分照料總是好的……”她不停嘰哩呱啦地說下去,映雪沉默地聽著,荻柏則安靜跟在她們的身後。 映雪坐上了戚家為她準備的馬車,荻柏利落地翻身上馬,在向眾人揮手道別後,映雪踏上了歸鄉之路。 一路上,荻柏和映雪誰也沒開口說話,各有所思,任由沉默籠罩住他倆,隨侍的護衛和車夫見到兩人安靜不語,也不敢說笑打諢。 映雪透過馬車上的窗口,一瞬也不瞬地凝視陷入深思,想將他的面容牢牢記下,鐫在她心中——一輩子;像是感覺到她的視線,他亦轉頭望向她,兩人視線一觸,她眼淚立刻盈眶,可是她咬著牙,拚命張大眼,不願讓它落下。 他無法移開視線,深怕過了此刻,就再也無法看到她的嬌顏,聽不到她輕柔的笑語……想跟她說些什麼,喉嚨卻又乾澀得擠不出任何聲音。 馬蹄達達作響,車輪滾過石地上的轆轆聲,殘酷地提醒他們——臨別在即,他想大喊停車!停車!別再走下去,兩人都可以感受到彌漫在彼此之間的那股緊繃和恐慌。 不行!再這樣下去!太痛苦了!簡直是如煉獄般的折磨! “停!”映雪的聲音驀地響起,不行!她受不住了。 她跳下馬車,他亦跳下馬,不顧隨侍之人的驚愣目光,兩人緊緊相擁。 “別送了!別送了!我受不了!受不了!”她在他懷中哭喊。 他緊緊抱住她,像是要將她揉進體內,若非此時此刻有外人在,他早就……他連連深吸好幾口氣,此刻內心被兩道力量撕扯。 一個告訴他——快讓她走吧,再不走,他會不顧一切地跳上馬車跟她一起走。 另一個聲立——把她留下來,不計一切!不擇手段! 在後面那個聲音淩駕一切時,他奮力推開她。“快走!不送你了!不送……了,你一路小心。” 早知道這一刻會到來,只是沒想到會如此痛苦。 她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從懷中掏出一件物事。“這是……送你的……別看,等我走了之後,你再拿出來看。” 荻柏抓緊了那柔軟的方巾,走…… 兩人戀戀不捨地互相凝望著,最後映雪咬咬牙,跳上了馬車。“走!” 車夫猶疑了一下,他望著荻柏,看到這兩個年輕人臉上所顯現的痛苦,教他好不忍心揚起馬鞭,直見到荻伯輕輕點個頭,在心中暗歎了口氣,便拉起韁繩欲吆喝出發時,從另一頭突然傳來急速的馬蹄聲,所有人不約而同回過頭去。 來人是戚家的家僕,只見他滿頭大汗沖到荻伯身邊,在他耳邊低聲講了起來。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所有人心頭都浮出一個大疑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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