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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他這個搬行李的“苦力活”做得很賣力呀。

  將沖刷乾淨的行李箱攤開等著晾乾後,她才進屋子裡去開始整理好友來訪後留下的痕跡,弄好後,確定丟了十來天沒管的屋子一切都恢復了未離開前的狀態後,她才拖著已疲憊到麻木卻不知該如何停下來休息的身軀走進浴室裡,清理方才所沾惹的塵埃。

  她沒有像過往一樣,為了節省水費使用蓮蓬頭,而是將浴缸清洗後,便塞住出水孔,轉開水龍頭,讓冒著白氣的熱水奔流而下,而她則利用這段時間走回臥室拿換洗衣物。

  現在的她還不敢淋浴洗澡,她怕洗了便會想起在SwaSwara Hotel所發生的點點滴滴,想起在那間villa的露天浴室裡,在頂著滿天的星光下,她靠著浴室石壁,讓熱水絲從蓮蓬頭落在他倆交纏伏動不已的身軀上……,在他的引導下,她徹底領略到了何謂是“站著愛”的藝術,讓她徹底沉淪在肉體歡愉裡。

  如今沒有他的陪伴,要她如何能夠再獨自一人淋浴呢?

  不敢回想就只能用另類的方式避開。

  拿出衣物後,她扭頭看向黑著屏的電腦螢幕,螢幕旁邊放了一個橘黃色皮的記事本,那裡面記載了朱元皓的e-mail、msn、skype的賬號,除了那些賬號以外,還有他在加拿大的住家地址、電話、手機,甚至連他父母聯絡的方式都有,總之關於他一切的聯絡資料,他都留給她了,當然——她的亦然,只要她拿起電話,或者打開電腦連上網,便可以加他好友,只要他同意,他們便能立刻在網路上相會。

  可自她回來後,卻遲遲沒有打開電腦,電話更是拿起了好幾回又放下。

  她閉了閉眼睛,拿起衣服走進浴室,調整好水溫放進浴劑後,便整個人浸入浴缸,讓全身鬆弛下來。

  可人就是這樣,愈是不想再想的事情,愈會在身體放鬆時自動地鑽入腦海裡。

  兩天前,他們是在孟買國際機場分開的。

  他們面帶著微笑,以最平和,最理性的態度互道珍重道別的。

  在旁人眼中,他們或許只是一對在印度相聚的朋友,沒有人會相信他們曾一起共度最親密的八天七夜,共同領略體驗“愛經”裡的奧妙與喜悅。

  從離開SwaSwara Hotel後,他們便沒有再做任何肢體上的接觸,她不清楚他是怎麼想的,但她知道,她是有多麼努力克制住自己觸碰他,因為怕一碰了,便再也無法抽離,會一把拉著他飛回臺灣。

  在這段親密相處的日子裡,他們從未開口對未來提出任何的承諾與規劃,仿佛他們之間所有一切的開始與結束都只有在印度這裡發生,一旦離開就——沒了,就只是一段男人與女人在旅程中邂逅,發展一段短暫的韻事罷了。

  在他的目送下,她強自鎮靜的走進登進門——頭也不回的。

  當飛機起飛的那一刻,她淚水便再也不受控制的流出來。心像被刀割似的痛得無以復加,她得咬住下唇,不斷地吸氣,免得痛哭出聲,緊抓住胸口衣服,企圖壓抑住那撕裂似的疼痛。

  但真的太難過了,她整個人蜷縮在位置上不停發著抖,而這驚動到了坐在她旁邊的女客,以為她不舒服,關心地探問,在她搖頭表示不是,確定她只是難過的在哭泣後,那名女客臉上露出了然的表情。

  “你是因為看到那個而哭嗎?”坐在她身邊的女客柔聲問道。

  她目光朦朧地順著那個女客手指的方向望向飛機外面,這時可以清楚地看到底下環繞在孟買機場外圍一大片貧民窟,那裡住了近一千萬印度最貧窮的人,和更外圍的高樓大廈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她沒有回答,此刻她哪有心思注意到這?但她卻沒氣力回應,望著窗外,看著孟買愈來愈遠,她只有一個意念,那就是——距離他也愈來愈遙遠了。

  斷斷續續聽到那名女客感歎印度因為種姓制度遺毒、政治鬥爭、貪污造成愈來愈大的貧富差距……

  “我來這一趟,終於明白為何有人會說來印度是為了消除業障。”

  這句話,如一道驚雷劈中了她,擊進她本混沌不堪的心緒。

  “什麼是業障呢?”她啞聲問著那女客。

  女客說:“凡是看不破的,放不下的便是。”

  看不破的?放不下的?!

  若真如那女客所言,來印度是消除業障的,那為何會遇到他呢?而且就此讓她有了更多看不破,放不下的?讓她的“情障”就此展開呢?

  而她是要繼續讓這情障“障礙”她下去,或者要放下,任之而去,離開印度後就再也不要繼續下去呢?

  她一路哭回臺灣,可在踏進桃園國際機場的那一刻,她卻擦乾了淚水。

  因為她還是沒有得到答案,所以她決定先放著,直到她有這個能力去梳理。

  她對所有事都可以最精算的面對現實,可唯獨對愛情,不!應該說對能真正吸引她的男人——她精明理智的那一面就不知道溜到哪去了?十七歲第一次喜歡上男生是如此,到了三十三歲第一次跟男人上床後……依舊是如此,毫無長進。

  寰琳掩面哀歎一聲,然後身子一低,整個人埋進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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