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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懂嗎?再跟你在一起,我會撕裂成片,再也不是我自己,但我們分開後——你還會有舞蹈保持你的完整,而我……說不定可以擺脫那瘋狂的妄想,重新找回自己,所以……」

  「我聽不懂!我不懂你的邏輯,我不懂!」

  「……再見!你要好好保童!我祝你——一切如意……」

  「我不懂……我不懂……」

  她最愛的男人走了,而她只能不停的低喃——

  「你是個儒夫!你是個背叛者……」玫藍注視著眼前的黑暗。低啞地將充滿恨意的聲音送進風中。

  那一幕她原本再也不願意回想起,可這一刻,她必須再記起,記起讓她的心、靈魂破碎的最初。

  很痛!真的很痛!哪怕是要付出生命的代價才能解決那種痛——她願意。

  生命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她一直是這樣相信著——

  人,只要努力就會成功。

  人,只要有夢就會實現。

  人,只要堅持就會達到目標。

  在她活著的二十四個年頭中,打從懂事明白道理起,她就一直這樣做了,可是——為什麼現在所發生的事,無一不都在挑戰她的信念呢?

  她對愛情是堅貞的。可作夢也沒想到她的愛情背叛了她。

  她對舞蹈是堅貞的,可她的舞蹈也在她失去愛情的同時離開了她。

  她對友誼是堅貞的。可在她失去了舞蹈的同時友誼背棄了她。

  為什麼?她是怎樣想也想不明白。

  接二連三的事情不斷而來,頭一次,她發覺活著——原來是這麼累的事!真的好累呀!

  她把手搭在頂樓的護攔,惜力從輪椅上撐站起,一種無以言喻的疼痛從傷處湧上,讓她覺得這腳不再是她的……

  其實外表的傷口都已癒合,而且在受傷的當下,她便受到最立即、最優秀的醫護處理,只要復原得當,至少可以恢復原來狀態的八、九成,可即使如此——又如何呢?她真的還能跳舞嗎?

  讓自己順利的坐上護欄,現在——她只要往後仰,就可以結束一切了。

  風很大也很冷,動搖著她纖弱的身軀。

  她讓自己再一次回想為什麼會坐在這個地方的理由,再想一次,再淩遲自己一次,這樣她就可以無怨無悔的……報復!

  用她的死亡報復那個負心者,讓他明白他所做的一切傷她有多深、有多不可原諒!

  她要凝聚一切的恨意,隨著魂魄去尋找他,詛咒他和另一個女人的婚姻……

  「你想跳下去嗎?」冷不防,挾帶著某種腔調的德文從她的左前方響起,她逸出驚喘,可她並沒有因此往後倒,反而向前撲,憑著多年的訓練,她本能的尋找到最佳的平衡點。

  撫著未平的心跳,微喘著氣,瞪向出聲處,但項樓一片黑暗,她剛上來時因為還有月光,所以看得清楚,但現在月亮已被厚厚的雲層擋住,根本看不清任何東西。

  她眯眼看著那片黑暗,那裡築了一個高塔,當時她只想儘快過去護欄旁,根本沒有留意那邊的情形,也不清楚那邊是否有另外一道門的存在,更看不到是否有其他人在那!

  只是——若那人在她之後才進來,她豈會聽不到一點聲響?所以……這是否意味著他比她更早待在這個頂樓?!

  熟悉的輪椅轉動聲在黑暗中響起,她眉頭不禁皺起——同是行動不便,來此複健的患者?!隨著一股強烈存在感漸漸地靠近,令她立刻心生警覺,眯起眼睛。

  「站住!你不要再靠近了!」她低喝道。

  黑暗中響起低低的笑聲。「站』?、不好意思,我是用坐的!」隨著他聲音落下,她判斷兩人目前距離不到兩公尺之遙。

  「不管站或坐,都請你不要再靠近!」她冷冷說道,說完後,一種怪異感揮之不去,對這個連形貌都看不清只聞其聲的男子,她竟然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這裡有六層樓高,跳下去感覺應該不錯!」男人像談天氣般自若的說道。

  這話是諷刺?還是真心?「你也想跳嗎?」她向黑暗提出邀請。

  低笑聲再度揚起,令她不得不注意這人笑起來的聲音低醇迷人,同時也意外的耳熟……啊!她記起來了!是跟喬伊絲醫生進行「不合作運動」的那個人。

  「好呀!這主意聽起來不錯!」下一刻,男人突地將輪椅推到她的身旁,動作之快,令她嚇了一跳。

  「你……」

  「既然小姐盛情邀約,就不好推辭了。」

  她不禁啞然,同時也提高警覺,還弄不清楚這人到底是要做什麼?若是想阻止她,她不會讓他得逞的。

  感覺到他開始動作,她並沒有特意轉頭看,根據長年使用身體的習慣,早已能夠憑著空氣流動,猜測出身旁人的一舉一動,更何況此人所散發出的存在感異常濃烈,想要忽略更是不可能。

  那男人學她之前所做的。把手搭在護攔上,讓自己站起,再轉身,一舉撐坐到護攔上。

  現在他們是肩並肩一起坐著,而且只要往後仰,就可「大功告成」。

  但此時景況著實詭異,尤其愈靠近,原先那種若有似無的熟悉感愈發清楚了。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終於開口問道:「你想跳下去的理由是什麼?」如果他說是應她所邀,她會毫不客氣的把他推回輪椅上。

  他沒有馬上回答。聽著他沉沉的吸氣吐氣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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