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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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爐上的熱水壺響了,他趕緊沖過去。在關火前他停住了,想到周璿燒開水的習慣,她總是在水燒開時,把水壺蓋掀開,再讓它燒個十分鐘,說這樣會把水中的什麼不好東西隨水蒸氣帶走。 他伸手將水壺蓋掀開,頓時白熱的水氣佔據了廚房的小小空間,然後消失—— 尹桀仁默默地注視那沸滾的水,她——不想嫁他,是不是嫌他不夠好?沒資格做她的男人呢?他憂鬱地想著。 女人之間的對話—— 「我真不敢相信,你要結婚了。」周璿支著手肘看著正在抄寫親友地址,準備寄出喜帖的好友汪美蘭。「虧你以前還大唱不婚主義。」她忍不住嘲弄道。 汪美蘭回眸望了她一眼,笑吟吟的。「你到現在還那麼堅持嗎?」 周璿沒吭聲。 「最近為了婚禮一事忙得我焦頭爛額,除了請人幫忙看日子、找飯店、試禮服、首飾、印喜帖,搞我一個頭兩個大,恨不得有十個分身去做那些事,然後真正的我就躲在房間裡喝茶、看書,只要等著日子到來,一大早去化個妝,帶著最美麗的笑顏出現在眾人面前,說聲『我願意』後,再去換上一輩子難得穿幾次的禮服,參加喜宴,挨桌道完謝後,再放下根本沒吃了幾口的滿桌佳看,站在門口,催客人回去,好讓我早點合眼睡覺補眠去……」 周璿忍不住捧腹。「你也幫幫忙,這像是個待嫁新娘說的話嗎?把好好的婚禮說的像無聊的公假。」 汪美蘭吐吐舌頭。「的確是呀!不過我想這輩子也就結這麼一次婚,就讓它徹底世俗化——點,正式昭告天下——『本人結婚』了,已經完全世俗所認定的『人生必經階段』之一,所以要俗就給他俗到最高點。」 周璿沒轍了,論思想獨立和尖銳性,她還不如汪美蘭呢,面色一正。「說正經的,你到底怎麼想通呢?」 汪美蘭停下筆,定定地望著她。「若是我說我沒想通,你會怎麼說?」 「……正常。」周璿嘴巴雖這樣說,心裡卻在想,若真想通了,大概沒有人會結婚吧! 「就是這樣,婚前睜大眼找對象,要結婚時兩眼一閉就跳進去,婚後則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樣聽來,我覺得自己好蠢。」周璿悶悶地說道,真的是自己想太多嗎? 「你活該,誰教你有了情人就忘了朋友,若你有常來跟我talk、talk,你或許就不會那樣死腦筋。」汪美蘭涼涼地說道。「也不曉得是誰說有愛情絕不會忘了友情,現在呢,有問題才來找我。」 周璿臉一紅。「拜託!每天上班忙的要死,然後……然後……」 「還要神秘兮兮得跟男友約會。」她對周璿公司BMW勢力之囂張倒也很清楚。 周璿點頭如搗缶。「對呀!就是這樣,所以不能怪我……」 「把朋友丟到最後一位。」汪美蘭完全瞭解。 講得那麼委屈!「喂、喂!沒找朋友talk又不是我一個。」周璿抗議道。 汪美蘭笑笑。「友情是可以歷久彌新的,貴在交心,不在相處的長短。」 「那你還敢說我?」 汪美蘭聳聳肩,笑著繼續寫字。 周璿雙手抱著膝蓋,將頭放在上頭。「我現在很氣他,居然說我不嫁他是因為我不愛他、不信任他。」 汪美蘭放下筆,走到她身邊坐下。「別看男人外表成熟,他們的心性就像個小孩子,對他們而言,成家立業是『必須』的,只有結了婚,有了家庭的責任,他們才算真正的成熟。」 「男人不見得有了家庭之後,就會穩重和成熟。」周璿撇撇嘴。 「因人而異,我想你的那一個,既然可以讓你這個百年才難得動一次心的人傾心相許,應該是個相當不錯的人。」 「可他現在像只豬。」周璿沒好氣嘟囔。 「他現在正因為娶不到心愛的女人而在慪氣,你喔——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汪美蘭搖頭歎道。「你為什麼不老實跟他說呢?」 「說什麼?」 汪美蘭狠狠瞪了她一眼。「少裝傻!你為什麼不跟他講,你之所以不想結婚,是因為畏懼『婚姻』,而不是因為他的關係。」 周璿一震,畏懼…… 「一個人生活可以掌控所有一切,但是當兩個人生活時,卻會出現許多變數,而面對那些難以掌控的變數時,一向最愛惜自己的你,為了不讓自己的生活和精神起重大波動,所以才會裹足不前。」她摸摸周璿的頭。「你呀!真的是太相信婚姻就是戀愛的墳墓了。」 「你不怕結婚後,一切都變了樣?」 「怕呀!但我就把婚姻當做是一場冒險的旅程,能幸福美滿是我幸,破壞哀愁則是我命,若跟他真走到那一步,我才不會認命,快刀斬亂麻,趕快過自己的人生。」 周璿靜靜望著前方,良久不語。 汪美蘭拍拍她的肩膀。「你一向清楚自己要什麼?若真要弄個明白你才肯結婚的話,那就這麼做!可你要把真正的感覺和想法講給他知道,讓他清楚、安心,畢竟這事是要你們兩個共同的決定,不是一個人作主就算了,結婚——是對『想』結婚的人才有意義,要不,它只是個牢寵和束縛。」 周璿靜了半晌,再抬頭,眼中多了一抹戲謔。「告訴我,你是歷經了多少才有這番發人深省的箴言?」能從汪美蘭點頭結婚的男人,絕非簡單物。 汪美蘭扮個鬼臉。「當然是經歷過N次的天人交戰,算你好運,讓你撿到便宜,可以不用繞一大圈就能得到。」 周璿輕笑。「放心,你的恩惠在我的紅包中展現誠意的。」 「呵呵!既然這樣,我就不客氣嘍!」 「得了,你全身沒有一個細胞叫『客氣」的。」 男人之間的對話—— 「你聽說過這種事嗎?一向是女人想用婚姻把男人套牢,可是現在卻相反,當男人想跟女人結婚,女人反而不領情。」尹桀仁仰頭灌了一口可樂娜,雖然喝的是啤酒,不過微薄的酒精,仍讓他松了警戒,對著一個認識不到十分鐘,同他坐在巴台的陌生男子大吐苦水。 那陌生男子有雙充滿睿智的眼睛,此時正閃著同情,一邊喝飲料、一邊聽著尹桀仁說他的女人有多冥頑不靈,難以理解。 「你為什麼會想結婚?」冷不防地陌生男子開口問道,他的聲音相當低沉悅耳。 尹桀仁愣了一下,酒意略散,他專注地望著陌生男子。「怎麼說?」此人約三十開外,穿著西裝,看得出來也是白領階級的。 「你已經準備放棄單身的樂趣——不能欣賞別的女人,只能專心一意對一個女人,即使她已成了黃臉婆,年輕不再,也不能像現在跑到酒吧來喝酒解悶,一下班就得回家報到,和老婆、孩子對望或是一起看電視,你已經準備好走入家庭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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