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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啊!小姐您不等姑爺回來嗎?”穎兒吃驚地問道。

  她聞言一僵,但臉上的表情隨即戴上那個最教穎兒心驚肉跳的表情。“等他?我為什麼要等他?別忘了,我已經把他給『休』了。我已經和他毫、無、關、系、了。”若是同靖堯回汴京,他就要寫休書給她。笑話!是她先休他的,他怎麼可以再休了她?她才不會讓他得逞。

  穎兒吞口口水。“是。”怎麼會這樣呢?穎兒還以為姑爺和小姐兩人之間會有轉機,結果?她承認先前是非常贊成小姐離開姑爺的,但在離開駱家後,小姐雖然絕口不提姑爺隻字片語,同小姐一起長大的穎兒豈會看不出小姐只是勉強讓自己維持外表平靜,而心更是早已不在身上。

  一路行來,荻蓮處處仗義行俠,弄得全身上下無一不是傷,與其說那是她熱情天性所致,倒不如說她是藉著這些行動來排解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痛,可是當發現她愈來愈不愛惜自己的生命,讓穎兒愈看愈心驚。

  她深知,若再這樣下去,荻蓮那條命真的就會這樣送掉。

  正當她無計可施時,居然會再和駱靖堯重逢,儘管不滿他對小姐那樣無情,可是她被小姐再見到他時,臉上所綻放的光輝給震懾,因此她不惜“出賣”小姐,將小姐這一年來的生活和為他做的事,钜細靡遺全說了出來,她可以看出他深受感動和震撼以及心動,她不禁暗暗祈禱著,希望經過這次患難,他們兩個關係能有所改善。

  但現在看來,這個希望是落空了,穎兒歎口氣,便開始收拾行李。

  其實穎兒哪知道,荻蓮已經心碎了。

  上回離開駱靖堯時,她的心只是遺失,可是這回再度碰面,心是找到了,但在貪得短暫的幸福後,卻又在刹那間碎成千萬片。

  荻蓮走到窗邊,此時天空又陰又暗,冷風也愈形刺骨。“我們得快些動身,再遲的話,一旦入了冬,就要下雪了,到時路可就難走了。”現在既已確定天下太平,不會有戰事發生,她覺得責任已了,對皇上姊夫也交代的過去,已經沒理由再繼續留在冀州了。

  “小姐,我們下一個目的要去哪?”

  狄蓮抬起頭。“當然還是照我們原先的計劃,去找我大姊。”

  “是……”

  “她走了?那是什麼意思?”靖堯滿臉震驚瞪著他的好友,好像他長了三頭六臂似的。

  “就是離開這裡到別的地方。”少華靜靜地說道。

  靖堯不發一語立刻轉過身往外走去。

  “你要幹麼?”少華喊道。

  “我要去追她!”

  “來不及了,十天前她便離開了冀州城。”少華有些驚異看著他好友的反應。

  他全身僵直,然後緩緩轉過身。“你為什麼沒有阻止她?”

  少華手一攤,面露無奈的表情。“她是不告而別,我根本連阻攔的機會都沒有,更別提威鎮軍是她的勢力範圍,她要走的話誰能攔得了?”

  該死!靖堯握緊拳頭,聽到她離開的消息,好像在他的心刮去一大塊肉似的,他閉了閉眼睛。“知道她上哪去?”

  少華搖搖頭。“她什麼都沒說,不過……”

  “不過什麼?”他頭一次覺得耐心全失,想把他的好友給殺掉。

  “穎兒曾提過她們要到北方找人。”一提到穎兒,少華的臉就罩上一層寒霜,這丫頭居然跟她女主人一樣,一聲不吭地就這樣跑了,帶給他前所未有的失落感。

  靖堯一愣。“找誰?”這才發覺自己一直沒有問荻蓮,她們為何會到邢州去。

  “我怎麼知道她要去找誰?”少華突然發起火來。“戚荻蓮到底是誰的妻子呀?你這個做丈夫的都不知道,我這個外人怎麼會知曉?”

  靖堯被他吼得啞口無言,真是的!他這個做丈夫的跟個陌生人差不多。

  少華怒目瞪著他。“反正你對她向來都不在意,你原先想找到她,不也只是想把事情弄個清楚,好親手將休書給她嗎?如今證明她跟一般女子都不一樣,而她也不是你心中理想妻子的模樣,既不溫馴,更談不上恭良,你現在更可以名正言順將她休了,不是嗎?”

  靖堯沒有說話,滿臉陰鬱直瞪著他。

  “戚狹蓮可是我少數見過最識相、最聰慧的女子。”少華深深看著靖堯。“若是你執意將世俗的規範套到你妻子的身上,我想你還是別再費心思找她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自己心裡有數,若是你無法包容、接受這種勇氣、智識、武功不輸給男人的女子為妻,那就讓她走吧!”說到這,少華軟口氣。“我從來都不羡慕你所擁有的美貌和才智,直到現在……”少華搖搖頭。“能如此幸運遇到這樣的女子,並得到她的鍾情,我真的很羡慕你。”

  “你……”靖堯吃驚看著他的唯一摯友。

  “若我是你的話,我絕對不會愚蠢地放手讓這樣珍寶離開的。”說完後,少華便朝外面走去。“我去看看明天押解信王爺上京的工作準備如何。”

  少華竟罵他愚蠢,靖堯怒不可遏的握緊拳頭。有沒有搞錯?他才是那個無辜的受害者,是他被那個女人給“休”了,成為全天下人的笑柄,是他被她耍得團團轉,將他感情弄得天翻地覆的罪魁禍首,他是那個被戚荻蓮弄得再也不知道自己是誰的人耶!

  為什麼他就得要這樣被人罵、羞辱?

  他做了一件從沒做過的事,他重重地在桌上拍了一掌,霎時桌子碎成數片。

  為什麼就沒人好好指責那個膽大妄為、視禮教為無物的女子?

  為什麼她可以一聲不吭的再度離他而去?為什麼?

  隨著時間過去,他的心痛漸漸麻木了。

  不要再想她了!就像自從那一夜之後,他經常做的事──把她的影像從他的腦海竭力摒除掉。

  男人是絕對不可以被女人牽著走,他再次這樣堅定告訴自己。

  天下賢慧淑德的女子多得是,他駱靖堯要的是一個賢內助,而不是一個、一個……

  該死!一般女子可以做出這等大事嗎?

  信王爺之所以會輕易認罪,不是因為事蹟敗露怕被人討伐,而是因為他害怕先前荻蓮在他體內下的毒會發作,是為了得到那顆解藥,才乖乖俯首就擒。

  是的,真正免除大宋發生內亂危機的人,不是他駱靖堯,而是戚荻蓮。

  他重重閉上眼睛。

  罷了!她走了也好,這樣他就可以再回復那個原本自信、有著過人的控制力和意志力的駱靖堯,他一定可以恢復正常。

  他不停地在心中如此低語,但無論怎麼告訴自己,卻無法抵擋那陣陣不停傳來的心痛。

  隨著時間滴答流逝,他的心好似被刮了個大洞,冷風不斷從中穿過,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裹住了他。

  他仰起頭,閉上眼睛,就這樣讓她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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