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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但不知怎地,他這番獨白,居然不若往日那樣的有力和大聲。

  該死!他不覺喃喃咒了出來。

  第七章

  那夜,因為氣溫陡降,但只有一床棉被,所以不得不擠在同一張床上,但那條薄被只能勉強擋得住些許的寒氣,偏偏屋內又沒有燃著火爐,向來畏寒的荻蓮,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寒顫。

  她實在很想靠向有溫暖體溫的靖堯,但是剛剛在上床前,他已經開口說了,他不會占她便宜的,要她大可放心。

  說什麼放心啦!她可是很希望他占她的便宜,即使他不占,可是她卻很想占他的便宜呀!就像此刻,她多想偎進他溫暖的懷抱中,以抵抗那逼人的寒意,但剛被他那樣一說,現在是打死她都不會開口的。

  她到底要抖到幾時呀?靖堯放棄入睡的努力,睜開眼睛,歎了口氣,伸臂一攬,將她帶進懷中,這才發現她全身冷得像冰人。

  “你怎麼會那麼怕冷?”他問道。

  他溫熱的胸膛就像源源不絕的火爐,頓時讓她全身都暖了起來,她沒有指責他占她便宜,相反地,她萬分的感激,確定牙齒不會上下打顫後才說話。“沒辦法,小時候一到了冬天,我們全家就會到江南去避寒,即使,後來跟著你住在汴京,冬天時,我都會穿上十件以上的衣服,躲在燒炕上,能不出門就儘量不出去了。”

  哦!這點他倒不曉得,不過當時他人不在汴京,所以無從知曉,直到過年時,他才返家。

  這是她頭一次偎在他懷中。天,這感覺好棒!不過,她隨即不自在起來,仰起頭。“我這樣枕在你的肩膀,你會不會不舒服?”

  “會!”他毫不遲疑地回答。

  她沮喪地扁扁嘴。“好嘛!那──我移下來一點。”她整個人移下到他的胳肢窩的地方,雖然這樣半邊臉都會埋進棉被中,不過她覺得無所謂,最重要的是要暖和,悶死總比冷死好,她是這樣想的,誰知當她的頭才一躺下,他卻笑了起來。

  “怎麼啦?”她連忙抬起頭。

  “好癢!”他抓了抓胳肢窩一下,抬起頭,發現她的表情怪怪的。“怎麼了?”輪到他發問。

  原來他也會怕癢呀!又讓她發現了他這個原先近神般完美的丈夫更像人一點,一股惡作劇的心情升起,她半坐起身。

  看到她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時,他的心漏跳了一拍,有種不好的預感。“你、你在想什麼?”

  “沒事!我只是想確認。”語畢,她手快如閃電伸至他腋下──開始搔癢。

  這個攻擊讓他完全猝不及防,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哈、哈!你、你在幹麼?哈哈!快點住手,好、好癢啊!”他一邊伸手抵擋,無奈他另一邊肩膀動彈不得,所以多花了一點氣力,才抓住她那兩隻頑皮的小手。

  “別鬧了!”雖然語氣有些嚴峻,可是臉上、眼底卻帶著難以壓抑的笑意。

  他笑起來好美、好英俊、也好具親和力。“你應該要多這樣笑的!”她忍不住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他聞言愣了一下,然後笑意漸漸退去,又擺出她最熟悉的冷漠、淡然並坐直了身子。又來了,她很無奈地想道。現在她終於發現,只要稍一碰及他內心真正的感覺,他就會擺出這張冷臉,讓人退避三舍,以前或許嚇得了她,但現在……不了!在發現他那冷漠的表面下,仍有著溫暖人性存在,給了她相當的信心。

  “以前每當看到你這個表情,我總覺得很可怕,就好像小時候,書沒背熟,被教書先生叫去聽訓責駡時一般,然後,接下來也真的是在聽你叫我要多學學『女誡』、『女論語』上的規矩,讓我覺得難受極了。”

  他深深地看著她。“所以你才會將那些書給燒掉?”

  她笑笑。“沒錯!”隨即她臉色一整。“我只是將累積了一年的怒氣和對你的不滿,藉著燒書來發洩,說實在,就像穎兒所說的,也不曉得前輩子欠了你多少債,這輩子會被你這樣吃得死死,連自己是誰都忘了。”她幽幽地說道。

  “現在,你覺得已經還完了上輩子欠我的,所以才決定離開,斷絕咱們的夫妻關係?”他定定望著她。

  她露出一朵悲傷的微笑,然後點點頭,伸手輕輕撫摸他俊逸的臉龐。“因為我已經撐不下去了,我覺得自己快瘋掉了,再這樣下去,我怕我會忍不住將你……給殺了。”她表情充滿哀傷的說道。

  她的話讓他全身不由得打個冷顫,她是說真的?

  “我愈來愈無法忍受你老是用那種冷冰冰、看不起我的口氣跟我說話,讓我覺得自己好差勁,好像不應該出現在你的面前、不應該和你成婚……”她抬起頭,臉上露出令人心疼的微笑。“在我聽到你對少華說的話之後,我才明白自己犯了什麼樣的錯誤,我因喜歡上你,所以自私利用了皇上姊夫對我的疼愛,逼你不得不跟我成親,娶我為妻,我天真的以為,成親後,你一定也會喜歡我的,所以,我拚命想辦法討好你,誰知到頭來,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你,因此,我才決定寫下那封『休書』。”

  說到這,她深吸一口氣。“其實我也知道這封『休書』起不了什麼作用,但我想任何一個男人在受到這樣的羞辱,並鬧的人盡皆知的話,在你休了我這個威鎮將軍之女、前太子妃之妹時,也比較會沒有爭議。”她露出顫巍巍的笑容。

  他聞言之後胸口又是一窒,連這點她都想到了,從頭至尾,她都是為了他……

  在他的記憶中,除了少華曾經這樣對他之外,他不記得有誰還會如此的體貼他,連他的爹娘都沒有。

  爹親對他永遠都是要求、再要求,不斷地鞭策他往上爬,在他未達到頂點之前,絕不鬆弛。

  而軟弱膽小的娘親,視丈夫為天,一切以其語為主,對身為兒子的他,也是敬多於愛,對丈夫嚴苛的教子方式,她完全無異議,不曾讓他有個可以喘口氣停下來休息的地方。

  於是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學到了,要學會隱藏自己真實的感覺,反正又沒人會在意,而應對他爹親的最好方法,就是自己更加加倍的要求、鞭策自己,讓他爹無置喙的餘地。

  直到入朝當了翰林大學士,他更發現隱藏真實情緒的重要性,絕不能讓人摸透腦子裡在想的東西,一旦稍加不注意,便會被人抓到弱點,接下來,是死無葬身之地呀!

  可是……戚荻蓮,無論她的所為、所言,在在掀起他前所末有的感覺,而那種失控般的情緒,幾讓他快把持不住。

  一些以為從來沒有存在在他體內的東西,似乎在這一刻突然冒出來,想要一舉爆出。

  他耗盡心力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有些話他必須對她說明白,他想告訴她,其實他從前並不像她所想的那樣討厭她,而現在更是……

  可是還來不及開口,一聲淒厲的呼喊突然從外頭響起。

  他們倆不約而同跳了起來,各自拿起放在身旁的劍,進入備戰狀態,沒一會兒,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叔叔,嬸嬸,快來幫忙呀!我娘要生小娃娃啦!”阿大大聲地喊道。

  小娃娃?兩人面露驚恐地互望一眼,不會吧?

  很多事情總是讓人措手不及的,尤其是生小孩這種大事!

  “沒有接生婆!那阿大、阿二是怎麼出來的?”荻蓮驚恐地問道。她向來只“聽”人談生小孩的事,可從沒見過或做過,所以現在整個人完全都呆楞住,更別提駱靖堯,他對此更是完全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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